7

走进‘一刻’，便朝着熟悉的背影跑过去。当我的笑脸和牧笙那张石头脸，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嘿嘿，怎么这么有空。”我干笑几声，径自坐下。

“小姐，你要什么？”

“黑咖啡，谢谢！”待侍者一走开，牧笙便开口了。

“你干嘛打她。”我一愕。

“你是在质问我吗？”

“你干嘛要打她，她又没得罪你。”为了一个女人，从来不会说我一句的牧笙在这里跟我大小声。

“我讨厌她！！”

“你讨厌她也没有权打她。”

“怎么？你想帮她讨回来吗？打啊！你打我啊！”我激动音量很大，我激动会流眼泪，即使，我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哭过。他明显的一愕。

“不是这样，她是我的女朋友，你是……”

“我什么都不是！你为了她丢下我，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去打cs，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了？”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你不要那么幼稚。反正，以后不要动手动脚就好。”

“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吗？md，傻子，那个女人还跟别的男人睡，你sb的在跟我讨论什么打不打她！你md的被人耍了！！”全场的人都看着我们。我看到他的拳头捏得死紧。是阿！他为了那个女人在生我的死。

“我不想再说了。”说完，转身便走。

“陈牧笙……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他停了，然后头也不回又走了。

8

然后那个下午，独自一个人在咖啡店，喝着一杯黑咖啡。天突然下了雨，下了一个下午。我有哭了一个下午，原来被人遗弃的滋味是这么的不好受，就像手中的黑咖啡，苦涩得心酸。

牧笙从此和我越走越远，像一条大道，突然分岔，道中的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回首也惘然。

“去交保释金吧！”第三次进警察局，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坐在角落的人一走出警局便走得飞快，把我甩在身后远远的，我只能从他背后看着他。自此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似乎丢不下，像欠了他前辈子的债，这辈子来还。

渐渐地，他的背影模糊了。我停下来，到自动贩售机买了咖啡，找地方坐了下来。

自从他沾上那个女人便没有好事发生过，打架，入医院，进警察局，拼命地打工赚钱为了让那个女人花。他那种疯狂的态度令人害怕。而我自己放弃了cs，放弃打工，放弃假日，放弃运动，就帮他善后。打完架，放药箱，进医院，当看护，进警察局，当保释人，日日守着这个狂人，自己都快发狂了。

很想像《霸王别姬》里面张国荣大骂巩俐，可惜我不是张国荣，我连他那样的地位都没有，只能像个负债人，跟屁虫，一日日地过。

突然前面阴了一块，我抬头，牧笙的脸那么的近，却感觉那么遥远，远得像天与地。他有多少天没有剃须了？我正疑惑着，他坐在我旁边，没开口说话，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好这样沉默着。

喝完手中的咖啡，举手便投向远处的垃圾筒，可惜不中，大概太久没有打球了，水准都失去了。起来去捡，背后却响起牧笙的声音。

“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了。”我没答话，捡起空罐，放进垃圾筒。我不敢回头，怕自己会崩溃。直到他离去，我才踱回宿舍。

9

“陈牧笙很缺钱用吗？”

“怎么这样问？”

“他这阵子到处向人借钱。挨哎```跟那个交际花脱不了关系，听别人说，钱是堕胎用的。”

“哺……”口中的汤全喷了出来。“md，太咸了。”

10

“是不是你的孩子。”他沉默。“md，你答我啊！”揪着他的饿前襟，很害怕他会说是。

“这不关你的事！”我恨恨地看着他，的的确确不关我的事。放开他的前襟，我低下头。

“牧笙，你老实告诉我，那是不是你的孩子。”那是长达一世纪的沉默。他还是不回答我。从背囊里掏出牛皮纸袋交到他手中。不用看都知道他很惊讶。里面是我的全部积蓄。不论孩子是不是他的。钱我还是给了他。

“牧笙，希望你不会后悔。”说完回头便走，大概我欠牧笙的债，牧笙欠了小惠的债。

11

“法院宣判，陈牧笙于xxxx年xx月xx日，误杀罪名成立，判入狱8年，缓期三个月执行。”

躺在床上的牧笙，在监狱里的小惠以及我大概不会料到结局会这样。

遭人抛弃的小惠持刀寻仇，，追出去的牧笙与当事人扭打在一起，结果误杀。自己也受了伤，躺在医院。小惠是始作俑者，被判谋杀，入狱4年。

爱究竟是谁来还谁的债。

二星期以后，牧笙醒过来，本已沉默寡言的他，一句话也不说。清瘦的身躯差点撑不起宽大的病号服。

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好，我在削梨子，牧笙突然开口：“我们出去吧！”我还记得那时他对我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时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惜，天不从人愿。

‘一刻’一如既往的平淡，这是我一直喜欢它的原因。

他选了拿铁，　我选了黑咖啡。从那次起我便爱上它，爱上它的苦涩。靠在窗边，阳光洒在我身上，似乎大一时叫“茄子”的两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后悔了。后悔得很彻底。”我放下咖啡杯，听他说。

“我是很爱他的，爱得什么也不顾。但，它、她喜欢的不是我，是那个男人，我杀死了那个。她跟我说，她希望死的那个是我。”他低下头，双肩不断地颤抖。我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不想看到任何的泪水流下来，自己却哭成了泪人。窗外在下雪，今天是平安夜，咖啡店里播着孙燕姿的《我怀念》，大概是它弄哭了我们。

“以后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怀中的人一直在颤抖。

之后我们去了打cs，一开始满顺利，最后敌人出现在后方，牧笙死了，躺在我的背后，一地的血。我开枪，赢了游戏，却惊出一身汗。我看向旁边的牧笙，他却笑了笑说：“对不起！”

那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便自杀了，丢下我。

12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不在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对你有歉意。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三个字。

我早就知道她不爱我，甚至一点也没有喜欢我，只把我当做救生圈，可我还是陷了进去。你知道吗？爱有时也是很噬人的。我抗衡得很累，我想休息。

看着房间里的篮球，我想起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md，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然后我们就走在了一起四年。我很珍惜你，珍惜我们的一切，但我的所谓的爱把一切都毁了，毁得很彻底。你说你希望我不会后悔，那时我真的很想对你说：我后悔了，我们回到以前去吧！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发生就回不了头，是的，怎么也回不去了。

你会原谅我吗？会的，因为我还是你的牧笙，我没有跟她上过床，我连她的唇也没有碰过。我还是你当初的牧笙。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打cs了。（但这次我真的倒在你背后了。）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打球了。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去‘一刻’喝咖啡。

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完人生的旅程。

对不起，我先走了。

13

牧笙的信，我轻轻地投进火盘中。看着那发黄的照片，自己稚嫩的笑和他腼腆的笑，被火吞噬，一切都变成灰，烟消云散。

小黄菊躺在坟墓边，随着时间枯萎，凋零，直到时间把它湮灭，不留一点痕迹。

2007　11　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