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雨是如此的重要,它甚至决定了我的一生。在它还没有决定我的一生之前,它是不重要的,最多能使我感冒。我不把雨放在眼里,以至于十年前在长安街面对突然而来的一场大雨——人们纷纷躲了起来——我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在雨中行走。我走到十字路口,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也淋着雨从对面的街上走来。我们快要走到一起的时候,她转身朝右边(我左边)的街上走去,我几乎没来得及想一想,就与她并排而行。她没有看我,我也没有看她。
雨很大,雨点落下来在街面上溅起无数的水花,穿过雨帘,天空白茫茫的。那些在屋檐下躲雨的人恐怕没有谁会相信我与她素不相识,他们多半还认为我们是一对情侣。我用右手去握住她的左手,我发现她不是被动地由我握着,同时她的左手也握住了我的右手。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前走,把街道走成了公路,城市在我们的身后越来越远。
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只是由大雨变成了小雨。公路边有一片草地,我想该歇一歇了,我牵着她的手朝草地走去。公路被一座小山坡挡住之后,我们停了下来,天地间只有雨和草、我和她。我们是并肩站着的,她转身面对我,微微昂起头,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对方。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隔着雨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而她看见的是一张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她肯定还看见了连雨水也冲不掉的一脸要爱护她的神情。她望着我,细雨从天上飘下来,使她不能不微微的眯着眼。她是在等待?甚至还需要什么等待?!一切就像雨一样,顺着流吧。从我们相遇,然后牵着她的手,然后来到草地,然后……
我把手放在她的腰部,被雨水淋湿的白色连衣裙紧贴着她的身体,我感到她的腰部是冰凉的。我俯下去,当我吻到她嘴唇的同时也吻到了雨水。我开始颤抖,并且无法控制,而她急着想靠近我,她想靠近我就必须搂着我的脖子,必须踮起脚尖。
我们搂抱着躺倒在草地上,隔着薄薄的连衣裙,我抚摩她的腹部和ru*房,我发现她也在颤抖,她抬起躺在草地上的头,表情是紧张的,也是坚定的。我没有脱去她的连衣裙,只脱去同样被淋湿了的内裤。我感到她忍受着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她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背部。
雨停了。我说:把衣服脱了吧。
我在不远的地方折了几根树枝回来插在地上,拧去雨水后,把连衣裙晾在上面。我们打着luo体,而刚才我们在雨中慌乱地做爱时,反而穿着衣服。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多年来我总觉得她的那种若隐若现更让我着迷。当然我们不是每次做爱都要穿着衣服,我是说不管她穿不穿衣服,我都爱她。
在撑开的连衣裙下,她坐在我的前面,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两只后来才渐渐长大的ru*房上。
她说:我们是两个疯子。
我说:不,我们很正常。
她转过身来坐在我的腿上,说:我喜欢,我喜欢你这样正常的疯子。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在灰暗的天气里,这张笑脸仿佛有一道光环。我隐隐感到一种恐惧,我怕这一切就像突然而来一样,又会突然而去。我甚至认为这多少有一点虚无缥缈。哪怕她就坐在我的身上,离我如此的近。她说我喜欢你这样正常的疯子,会不会是道别的语言?我这人胸无大志,那是因为我的头脑太简单,但今天我明白了,一个男人能够爱上一个女人,这辈子我还有何求?我咬着牙发誓,既然已经得到了,从此我将为不再失去而奋斗。第一步,搂着她的腰,我的激动尖硬地顶住了她。
她向后退了退说:不要,今天不要了。
我们相互对望着,最后她靠着我的肩膀悄悄地说:一辈子,只要你。
云雾从地上聚集起来,顺着远方的山朝天上退去。我和她难分难舍,尽管她的连衣裙早已晾干了。我们继续赤luo着,她叫我抱着她在草地上跑过去,又背着她跑回来,她的笑声像云雾弥漫在天空。一场大雨,一场激情,雨停了,激情尤在。这是注定的一场大雨,也是注定的一场激情,对此,我和她深信不疑。
天快黑了,她指着树枝上的连衣裙问我:可以穿上了吗?她这样问,让我很感动,她的意思很显然——要听我的话。这也正是我的意思——除非要我离她而去——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听她的。
但我却说:不。
她笑着说:好吧。
她抬起手臂搂着我,两只小小的ru*房贴紧我的胸膛。离远方的山最近的那片天空出现淡黄色的亮光,一个又圆又大的月亮从那里升上天空。我说:我想起了一首古时候的情诗,想听吗?她说:想听。我就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叹息一声,说:写得真好。又说:如果把乃敢改成还不就更好了。我说:那多难听。她说:不管,就要这样。后来她果真把乃敢改成了还不,每次读到还不与君绝,她便提高嗓音。
一次朋友聚会,话题谈到了男女关系,有人问她: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借着酒意,她叙述了那场大雨。朋友们都笑了,说:真大胆啊,简直像两个疯子。她看我一眼说:才不是呢。为了证明她是正确的,我说:不信,你们就到雨中去试一试。正说着,天边传来一声闷雷,朋友们都欢呼起来:下雨啦!我和她对望一眼,她站起来说:哎呀我们得回去了,衣服还晾在外面呢。朋友们说:是啊是啊,衣服还晾着呢……在一片笑声中我们匆匆往家里赶去。
雨不仅主宰了我们的人生大事,还主宰着我们的生活细节。遇到不顺心的时候(这是难免的),只要一下雨,我们的心里就充满柔情,烦恼就会烟消云散。早上,她把我推醒说:喂,在下雨呢。我就紧紧地抱住她,她梦呓般喃喃道:我淋湿了,我淋湿了。
古人不仅有情诗,还有咒语,例如人有悲欢离合。当我和她正享受着那场大雨赐给我们的幸福时光,然而在又一场大雨到来之后,她生病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基本上处于昏迷状态。我难过极了,但她每次清醒后,还在逗我,她说:放心吧,我都把乃敢改成了还不。我看着她,心里说:死是多么的俗啊。
她当然不会死,这个故事也因此不会俗。她只是对雨过分贪婪而得了一场重感冒。
我们家有一位常客,是我从小的朋友,很不幸他患上了让他感到羞愧的病——阳痿。女朋友纷纷离他而去。最近又一位女孩主动接近他,他们相处得越融洽,越使他痛苦,而那个女孩却把无能误以为他是一位彬彬君子。在一个雨夜,做完爱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她。她望着我说:那多难受啊,能治吗?得想个办法呀……
我就开始想,突然我拿起电话,拨通后我说:我曾经看到过一本杂志,上面说luo体日光浴可以治疗阳痿。
电话里说:什么luo体日光浴?听起来像外国人干的事。
我说:就是脱光了晒太阳。
电话里说:这还差不多。
我说:反正这儿的阳光很好,你就试试吧。
电话里说:要晒多久?真的有效吗?
我说:杂志上说晒多久因人而异,一个月或者一年,对了,有一个东北大汉只晒了一天,其实也没有一天,杂志上说他从中午开始躺在阳光下,不久就睡着了,下午醒来发现那家伙像火箭发射架一样,直指天空。
她在我的另一只耳边悄悄说:你告诉他即使没有效果也不要灰心,还有其他办法,也许南方人更适合淋雨,最好叫女朋友和他一起……去淋雨。
我吃了一惊,用表情问她:这是真的吗?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并指着话筒要我赶快说。她的脸颊泛着红晕,跪在床上从后面搂着我,听我给朋友打电话,两只柔软而丰满的ru*房在我的背上滚动。
如今她已是熟透了的女人。而当年,她穿上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既清秀又稚嫩。我们牵着手离开草地,公路两边的水稻在月光下青幽幽的。她抱着我的手臂问:雨重要吗?我说:重要。她问:之前呢?我说:没有雨哪来的粮食?她说:我说的是对你。我说:即使对我不重要,但对农民甚至对人类却是重要的。我又说:现在即使对农民甚至对人类不重要,对我却是重要的。我们经常来到这条路上,话题离不开雨、以及我和她。再往后我们的话题增加了内容,她总爱说:你要爱护大雨赐给你的一切啊。我知道她说的一切不仅包含她,还包含小雨。
她是小雨的妈,小雨是我的儿子。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4-13 21:25:3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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