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种种暧昧，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一、或许爱情就是这样，源于暧昧，死于清晰。

而她，牧南梦的爱，是否也该就此夭折？

那一天正是阴雨绵绵时，牧家二女纱纱小姐出阁，年16，对方是有名的青年才俊楚衡。

牧南梦看着妹妹灵秀娇羞的脸，脑中一阵恍惚。

真奇怪，早知必会如此，为何还要这般不舍呢？终究是不用她舍，因为从未得到过。

牧纱纱的脸因喜悦而微微泛红，一会儿又紧张地抓住牧南梦的手臂问自己的妆容好不好看。

牧南梦浅笑，拉她在镜前坐下。

我妹妹可是有名的美人，化什么妆都好看。再说了，楚公子又不只是喜欢你的美貌，不会在乎多少的。

牧纱纱又是一阵娇羞，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

姐姐，你说楚公子他，喜欢我什么？

牧南梦微愣，望向窗外，片刻后才道，他喜欢你，便是什么都喜欢吧。

不像她，模糊而暧昧。

吉时到时，牧纱纱被爹娘送上花轿，回眸时最想看见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爹娘久病，姐姐便一人抛头露面打理生意，虽受人敬仰，也自毁了姻缘。如今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姐姐以后又当如何？

此时的牧南梦反而一别多日来的恍惚，清醒了过来。

今后万般忌讳不能再不管不顾，过去所有的暧昧不清，就此了断。

夜中无月，美人独酌。淅沥的雨一下几日，似乎总也不完。

关于牧家长女和才俊楚衡间的猜测，在一夜间消弭。

二、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的时刻。

遇见楚衡时，牧南梦已经十九岁。

一大早还未起身时便接到一笔不小的订单，牧南梦的心情很不错。

楚衡见到的，就是还未梳洗就去取账本的她。

女子本就长发及臀，两颊又有些许垂下，此时秋风过境，更是将那一头青丝吹散了一些。发梢曲起时，似是将要触上什么，但终究只是绕了圈，划过几道弧线，远远看去，自有一段欲语还休的风流。

且不细说此女的神韵，只一眼就能被她眉间的笃定吸引住。尤是那掠过自信的眼及似笑非笑的唇，仿佛随时备战，将要置身于任何复杂的事物中。

而树下的男子，英俊、儒雅，目光中尽是平稳淡然，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有了波动。

两人就是以如此的姿态映在对方眼里。

倒是牧南梦抱歉地一笑，然后回避，仿佛是她无端惊扰了别人的好梦，又翩然离去。

只有牧南梦自己知道，不管她看起来有多么平静优雅，心已经抑制不住地猛跳，就连翻阅账本时，头脑也没有平时的清晰。

再见时，牧南梦正在商铺应付一位妇人的胡搅蛮缠，楚衡的出现，恰好解了她的围。

她感激地一笑，而后自然地与他交谈起来，不带丝毫矫揉造作。就连楚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太过不同，太难把握。

于是只是谦和地笑，让人以为几天前的偶遇不过一场幻觉。

牧南梦亦是，语间带着大管事的客套，小女眼拙，不知公子……

两人似乎心照不宣。

三、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流言，损人声名，又让人欲罢不能。

牧南梦和楚衡也是造就过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的。

一个是牧大商家的代理管事，出了名的端庄能干；一个是孑然一身的才俊青年，小有功名。

有了这两人的志同道合，街头巷尾的新鲜话题又多了起来。

牧南梦近来很苦恼，因为与楚衡同在时总有熟识的人朝他们暧昧地笑，而最让她苦恼的是，她竟然开始享受这种暧昧。

但是他们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唯一有过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那次在家中的偶遇。

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牧南梦也没有问，他那天是去做什么。

心里不是没有疑问。她当家已久，为何不知老爷子与他相熟？只是这种种疑问皆化作碎片，遗失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

流言四起，原本对年长未婚嫁的牧南梦是一件好事，让她一个孤独的女子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使他对她体贴入微，也从未提及感情的事。

他把她当知己好友，她不忍破坏两人的默契，一旦她开了口，从此定会尴尬吧。

两人依旧相约外出游玩，一起把酒言欢。偶尔听得流言，也只得与他一般浅笑应对，那笑中多多少少隐藏了一些苦涩。

她想她是着了魔，为了那个初见时干干净净的男子，为了那个儒雅淡然的男子。

她换上一套素雅的衣裙，审视着镜中女子姣好清丽的容颜。

她又要去赴一场湖上的约会。

四、花开堪折直须折。我知道，我已只剩下空枝了。所以你走，我不怪你。

即使是很久以后，她仍记得那日的花开得有多么美，天有多么晴朗。

她乘了小船在湖上，寻找那个让她中意的男子。

那男子只是长袍加身，衬托出颀长的身形。回头时的一个淡然的笑，足以让她高兴好半天。

楚衡就是楚衡，一直都是那么风轻云淡的样子。

两人的船头挨着船头，如往常一样畅谈。忽然另有一船泊在了不远处，船中隐隐传来歌声。

那歌声婉转期盼，又带着女儿家无限的娇羞，让牧南梦也凝神细听。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牧南梦的心隐隐不安，看向一旁的楚衡，他听得很是认真。似乎感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来问。

牧小姐以为这歌如何？

她暗自收敛了一切将要外露的情绪，看向那船，轻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所以她没有多少可以说的了，因为她已只剩下空枝。

他向她道了别，让船行至歌声传出的地方，对里面的人相邀。

那个矜持娇羞的少女终于出来，她看得分明，那灵秀雅致的脸，正是小妹纱纱。

于是他带了少女回家，郎情妾意，倒也成了一段传奇。

而她牧南梦，从来都该是传奇之外的人。

五、如果是恨让你活下去，

那么我死，会不会让你流泪。

她从来不知道，妹妹是那般决绝的人。

楚衡与爹有过什么恩怨，她想她是不会知道的了，但是他要报复，妹妹是知道的。

虽然嫁夫从夫，但爹娘的生养之恩是不敢忘的，所以妹妹选择了投井。幸而没有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自此变得有些痴傻。

牧南梦在纱纱的床边待着时坦白地说，我就做不了这样的人。

我爱惜自己，胜过任何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一旦脱离了所有暧昧不清的感情，就活得明明白白。

所以在亲娘死的时候她没哭闹过，只是独自躲在角落里难过。

所以在家中无可用之人的时候，她毅然挑起重担，只因她不想委屈了自己。商铺没了生意，自己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不如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经过纱纱的事，楚衡终是放下了仇恨。

牧南梦突然觉得这里的世界太小，小到想要转个身都显得拥挤。她想，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打点了家中的一切，顺流而上。

走时，楚衡来送她。她看着这个让她有过无数种幻想的男子浅笑。

他依旧那么儒雅，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眼中已有疲意。

她从来不懂这男子的想法，如今更无从得知。

踏上船，未再回头。今后，无论此地如何，都不关她的事。

船上远远地传来清幽哀绵的歌声，让人动情低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