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的毛驴丢了,邻居家的摩托找不到了,凡是别人家丢了东西,菜花就咬牙切齿地骂那个贼是天下最大的混蛋!说不定那个贼哪天就会撬开自家的门。公安局最好是立刻把那个贼枪崩了!
菜花没想到,那个贼居然是自家儿子,一听说这个消息,她的头就蒙了,嘴唇就不好使了,不过,她向街上所有的人说:
我的儿子聪明很!是个有情有意的小伙子!多高的墙头都能爬过去,多么结实的铁锁他都能打开,有好几次邻居家的钥匙丢了着急的跺脚蹦高的时候,她儿子跑去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她甚至会说,她的儿字偷了村长的驴子那也是不得已呀,谁叫他们家盖楼呀,有了钱穷显罢,再说,那座楼肯定是贪污得来的呢,这么一想,她就为儿子被公安抓走感到忿忿不平了,她几乎认为儿子那是见义勇为!。
可是,村里人说,村长发了恨,说非要公安局法院把这个家贼判上个三年五年的。
她心里就哆索起来。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心是这么狠!
她认为叫他狠的原因很简单,他是村里最坏的男人!他就是要看一看她的笑话,她是怎么倒霉透顶的!怎么叫当初她对村长的背叛感到后悔!他以经看到她了!她因为当初背叛了他,跟了一个在城里上班的人,到后来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变成一个老酒鬼!!他看见了她仍然住在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里,每日里闻着呛人的烟味,流眼泪,土土豁豁!死乞白懒的活着!他也看见她在准备儿子的婚事,如何从嘴里向外扣钱!她多倒霉呀!现在他又瞧着她的儿子进了公安局!
他高兴了,他总是出来进去了在菜花家门口过,他穿着一身不带领异花警察服,象个法官,他就是那么瞟着她怎么从当街向屋里抱柴禾。有时,他居然还冲着菜花说:
“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判决!”
菜花听着那话,就觉得他倒象老天爷似得!他就是老天爷,是村里的老天爷,那地,那土,那树,村里人的血,村里人的肉,都叫这个坏蛋弄回了家,盖了他们家的房子。
菜花坐在又脏又破的沙发里,刁着根劣质香烟,屋里的男人她是指望不上了,儿子进了公安局,他就一个劲地叹气喝酒!说什么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对不起烈祖烈宗!说什么,菜花跟了自己这一辈子算完了!他完也没有可惜的,倒是儿子十九岁就把光彩的一生毁了!他这不全都是废话连篇吗!因为,她看透了丈夫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她已经给他宣布了天命---死了没有人管。
在家里叹气也没有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儿子从公安局里弄出来!
村里有人菜花出主意,叫他买点东西去求村长!说不定村长顾念旧情,对他往开一面呢!只要他不追究了,只要他一出面,公安局里也就没劲了!村长是个通情理的人,难道一头驴比一个人还重要吗!就是驴比人重要,大不了,菜花拿出一头驴的钱,去换儿子出来。
她想,村长肯定以各种借口不答应她的要求。
那她就把自己的胸脯挺给他,一切的恨的根由都是为她这个胸脯引起,他要是要她,她就干脆给他当情人算了!她站在镜子前想着:一个象一堆烂草似的女人值几个钱呀!甚至不用村长说,菜花自己就给自己判了刑!不过,菜花豁出去了。他要是再不答应,她就给村长说出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用虚荣已经埋在她心里二十年了。
“不就一头毛驴钱吗!我给你,你是不是把我儿子也还给我呀。他才十九岁,刚说了个对象,你是一村之长,你能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吗!”
村长高傲地吸着烟,翘着二郎腿,他都不拿正眼瞧她递过去的一把钱,当然,也没有正眼瞧她被遮盖霜糊住的脸面。那个曾经被他追求过的漂亮女人,现在象个叫花子似地坐在他的白皮子大沙发里,他觉得真是奇怪的很呢!要不是为了儿了,她才不这么屈尊附就的给他说好话了!瞅她气愤的劲,她会从嗓子眼里崴一口痰吐到他脸上。他真害怕这个女人一下子就粘在他的沙发里不走了。
“讲清楚呵!他触犯的可是法律不是我姓唐的。”
“你可说得不对!我全知道,他是触犯了你家的毛驴!而不是你说得什么狗屁法律!有仇有恨你冲我来不得了!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不错的孩子!!你忘了你们家丢钥匙的那回了,他可是冒着多大的危险爬上你们家房顶的。他……”
“我没有办法,你找公安局吧!”
“我就找你!我给你们家驴钱,你叫他们放我的儿子!”
“没道理!”
“什么道理呀,她要是你的亲儿子,你就会说,一头毛驴算狗屁呀!”
“嘿嘿,我要有儿呀,我可不叫他干那事,我叫他好好的上学,到北京上大学,我叫他当大官,我要告诉他我是怎么做父母的!”
“呵,你这话可真是气死我了!”
菜花磨了半天,村长只是冷冷冰冰地爱搭不理的。
菜花盯着村长的眼冒着火,面前的这个坏男人她越看越象儿子,菜花想:要是他告诉村长,自己的儿子就是二十年前他留的种,他一定不相信!可那确实是他的。
当初她因为虚荣才跟那个在城里上班的人结了婚。没等十个月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上班的男人傻乎乎地问了好几次,她就说早产。蒙混了这么多年,现在日子过得这么狼狈,菜花还有什么虚荣可言呀。但是还是为了心里存在的虚荣,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可是现在不同了,告诉那个贼是村长的种会伤了她的自尊,可总比伤了她的儿子强呀。她正要说,村长的老婆领着外孙子从外边进来了。
菜花觉得头嗡的一下,人家才是这里的正头香主,她就是说出来那个秘密,也会叫他们笑话她菜花想儿想疯了。菜花觉到自己该走了,省得叫那骚娘们儿看他笑话!她的自尊心又上来了。不过,她临走了还是那句话:
“我给你驴钱,你给我把儿子弄出来,要不,有你好瞧!”
事情过了三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能有什么动静呀,村长把门栓的紧紧的,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她在外边留了好几天,也没想出办法。她只好悻悻地回家。回到家里,她也无法坐在那个破沙发里了。她的儿子关在哪里呀?天天吃什么饭?穿什么衣!她可听人家说过,在公安局里,那些警察尽是想着法的收拾人!他们是不是拿着棍子象打狗一样的,不管是头还是屁股乱来呢?她的儿子可没长挨打的肥肉,一棍子下去,骨头就断了!她还听说,现在公安局里有一种电刑,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能把她的儿子捆在电椅子里,象吃了老鼠药似地乱颤!她好象听见了儿子在椅子里喊叫:
“妈,妈,求你救我!”她梦见过好几次这样的声音。她好象就站在儿子的身边听着法官对他的宣判。因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亲戚们都给菜花出主意。他的还没有过门的儿媳妇也因为对一个小偷的聪明才智爱的死去活来,就给菜花推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什么人呀!没过门的儿媳妇就告诉婆婆,那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男人,神通广大的人,虽然,他不是个公安的法官,可是他叫那些人怎么判决那些人就怎么判决,私毫不来差的!他是个骗子!
“好哇!”茶花觉得贼和骗子一样都了不起,“只要能把儿子骗出来怎么都行!”
“这个骗子说了,这是小菜一碟儿,我们村的小王把人家脑袋开了大洞,他只给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就没事了!”
菜花就到银行里取来给儿子留作结婚用的二万元钱,迫不急待地跟着儿媳来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真是不一般呀―――大高个,黑瘦黑瘦的,一口白牙,尖脑袋,菜花到以为这长相和他高明的骗术正好般配呢!她听儿媳说过,有一次,为了他们村里一颗树和人家打官司,他把中央电视台的老记们都骗来了,听说,那老记们还在大酒店请他请了一顿涮羊肉呢!
“看见吗!”
那个骗子把一个小本本举到菜花眼前。
“这是……是什么呀!”
菜花不识字,也不知那上边是什么呀。于是那个骗子就给菜花介绍起来。
他一说话,菜花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结巴。
“这是当……地政府的……的内部电话………号码,这是市委副……副……书记的电话,这……这是政法委书记……记的电话,这………是是………是公安局………副局长的……的电话,呵,等等等等,知道 他们是谁吗?我……说真话吧,那都……都 是我我我的盟兄弟!”
“哎哟!”菜花象象中大奖似得激动起来,要早知道这有这么个骗子,才不扛着脸子给倒霉的村长看去呢,她养了二十年的大儿子,怎么能说是他的呢,就叫他绝户一辈子!有钱白风光!!
“我的儿子!……”
“没问题,没一……·点儿问题,我不敢说别得,……在这里还没有……没有我……办不成了事了,这么说吧,你得儿子就是杀了人,只要找了我我……也就死不了啦。”
“我儿子没杀人,他就是偷了一头小毛驴。”
“不……就就是一头小……·小驴吗?”
菜花听着这个结巴的话真是急出了一身汗,她不想再听了,所以他拿出两摞钱,向桌子上一拍,对那个骗子说。
“够吗?”
那个骗子眼睛里顿时神采奕奕了。她只觉得眼前一晃,神不知鬼不觉地那钱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咽了口唾沫,舔了一下嘴唇,抑不制贪婪的心情,用他的长指甲哗哗地拨弄着那钱,此时,那个骗子说话也不结巴了,“就冲你们家儿媳和我是表亲关系,这行子,不要也罢!”
“这可不行!”
菜花觉得他是在瞧不起人,她菜花没有在世上白活的,她会不知道求人要花银子的吗,不要那钱,他是不想管吗,他不想管吗!
“别说这行子啦,就是你看着亲戚的关㩯不愿意要,你的那些盟兄把弟的也会看着你的面不花,可是,法律上得花呀。”
“……··那好,我就先拿着,花不了我再给你。”
“不够我了你再找我要!”
菜花看着他把钱装进了兜里,禁不住问了起来。因为,她极想知道这钱是不是管用,能不能叫儿子很快出来。
“没问……问题啦,最低标……标准,我已经问好……好了,取保………保候审,要不就是监外……外执行,这就跟放出来没……·没什么两样。”
“那就好了,我这说下个月给他完婚了。”说着她看了看儿媳妇。
“没有问题的话,半个月,最多一个月!”
那一个月是多么的难熬呀!她曾经去看守所看了儿子两次,可是,人家一次也不让进,说等着判决的时候,她们会在法庭见上一面的。她笑那个警察瞎认真,她的儿子马上就要无罪释放了,他还蒙在鼓里呢。那个骗子说了,这事谁也不能说,要是说了,就是花了钱也办不了事的。
时间可过得真快呀,一晃十五六天都过去了,一点息也没有等到。又十五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信。她也曾好几次找那个骗子问情况。他只说,他跟他们的盟兄弟都打了招乎,那钱已经送得差不多了。那事没有问题的!光没有问题,总见不着儿子的影子,茶花就急的嘴上生了疮,眼睛冒了蓝光。那一天,她在大街上遇见了村长,她故意地向他冲过去,他则躲着他。他溪落她想讹诈呀。
“你儿子作恶多端,为害乡里,我就宣判了!”
“你儿了才作恶多端,为害乡里啦!”
“我没有儿子,全村两千号人都知道。”
“你没儿子吗,你也不想了想,全村人为什么说我的儿子长的象你呀,你这个坏蛋!”
“我只能告诉你,别来这一套!你要是想见儿了一面明天就去听判决吧,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会把判决书亲自送到府上。”
“我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我告诉你,那些当官的大头头们,我都打点好了,到时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好呀,就看着吧,你儿子怎么带上手铐子,怎么进囚车,怎么被拉到一个连纹子都进不去的监狱里去受苦受罪!”
菜花气的眼睛冒蓝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见到村长,一发现他眼里的仇恨的凶光,就觉得儿子完了,因为她已然猜到了那是蕴积了二十年的仇恨的眼光,她甚至就此想到了判决的结果。
春天的天气总是那么阴蕴,既象是多情的少男少女,又象是反复无常的酗酒者。一大早太阳就没出来,天空阴霾凝沉。菜花被咶咶的喜雀声惊醒了。她把昨晚听一了夜猫子的叫声拿来想比,她的意识里就出现‘早报喜晚报灾’的俗谚。儿子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昨天那个骗子在电话里说了,他的盟兄弟向他打了保票,一定尽力而为。可是,那倒霉的村长不说今天宣判吗,不说今天要给儿子带上手铐子,送进连纹子也进不去了监狱里去吗。
菜花抄起电话就拨通了那个骗子。那骗的话真象冬天打雷,夏天下雪。本来骗子把钱都花到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可是,村长却上书了一份万人折。一定要把她的儿子绳之以法。为民除害。菜花从床上爬起来,头没有梳,脸没有洗,象梦游中的女鬼似得,来砸村长的大门。
“你这个坏蛋,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菜花骂了半天,村长才从大门上的瞭望口露出嘴脸。呸,菜花从嗓子眼里崴了一口痰吐在村长的脸上。
“你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坏蛋!我告诉你,你还以为把我怎么着了。我告诉你,你把你的儿子送进了监狱,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呀。”
“你胡说什么呀!”
“你忘了二十年前,在小树林里,怎么给我脱的衣服吗,你这个坏蛋!你也没忘那个死鬼没本事下不了种吗?你把亲生儿子送进了监狱,你这个最在的坏蛋!”
菜花说着,呸又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向回跑。大街上,她大声地宣布一个惊人的消息!
“村长是个大坏蛋,把亲生儿子送进了监狱……”
人们永远也不相信她说得那个秘密,都说她是因为法院的判决给急疯了……
完成于2007-4-1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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