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躺在尘世深蓝的草原,风在耳边轻柔地呼唤,衰草滚滚,如无尽的波涛冲击着我的身体,在这接天连地的波涛中,我的身体此起彼伏,视野里是浮云朵朵,象记忆深处大朵大朵棉花,那些纯白的色泽,点缀在养育我的山野。
我就这样安静地离开,平静地躺在深草丛中,无人知道我的离去,死亡,原来竟是这样平静的一件事情,没有害怕亦没有恐惧,睁眼,似乎就能清晰地看见远在南方,桃林深处的家乡,那一片桃红,荡漾着怎样的春浓?
桃花瓣逐着清溪,流过一弯宁静悠远。想念,深入骨髓。
河水在流淌,有女子在水边赤足玩耍,小嘴里哼着雅致的小调,怀着最后的一丝怀想,沉沉地睡去,尘世,幽蓝得如一段残梦。
一
奸臣当道,群雄并起,这是一个硝烟战乱的年代,生在这样的年代,有着幸与不幸,有些东西永远说不清,就如我生在这个时代,身上又有多少幸福?
我并不喜欢战争,对于国家动乱,弯弓射月的追逐,我更加喜欢小桥流水,炊烟四起的平和。
可是,如说书人说的那样,生逢乱世,偷生也会身不由已。
我喜欢听书,很小的时候,我就站在大街的高台下听那些年已苍迈的老人绘声绘色地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些故事有一种陈旧的沧桑感,。透着一股穿越时空的浓重,浓墨重彩的盛世浮华,乱世悲歌。往往都是英雄落魄美人迟暮的伤感。
从说书人的嘴里知道,原来,我出生的这个国家在很多年前其实幅员辽阔,广袤无疆。只是在几十年前被外族侵入,才导致了现在的支离破碎,偏安一隅。可如今却是奸臣当道,国不是国。
说书人声色俱厉,言辞激烈,把几十年前的事情讲得有如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而听书的人却往往也会听得激情四溢,血脉膨胀,站在台下纵声高喊。
那个时候,说书人给我的感觉就是神秘,对过去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晰,而我,只能仰望。
江南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烟雨朦胧,桃花盛开,偶尔会有轻巧女子的歌唱,宛若莺啼,悠远绵长。稍不注意,听得久了,会以为这个时代是太平盛世。可是,在说书人那里,却又知道,这不过是尘世悠然一梦。
那一年,我听见一个女子的歌唱,轻歌慢舞,在荷叶连天的湖边独自清唱,那一年,我年方十六。
女子的声音美妙动听,在过去的两年间如余音绕梁,在我耳边久久徘徊不去。
十八岁那年,我站在台下听说书的老人重复地讲着那个盛世王朝的伟大往事,声音依然激昂无比,有如洪钟,在长街上回响。台下站满了人,兴奋激越地高喊着好。可听得兴起的时候,却听见了无数的马蹄声,得得的溅起很多烟尘,不一会儿,果就来了很多官兵,他们不由分说就抓走了很多人。当然,我也未能幸免。
我被一个官兵提起,放在马背上,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已被锁进了幽深黑暗的大牢。
后来才知道,那一年,偏安二十年的朝廷决定北伐,为了恢复昔日盛世王朝的荣耀,四处抓壮丁,此举引起全国震动,家家户户都逃避不停。
二
遇见她是在出兵北伐的前夜,她与众多女子一样,穿着华美的服饰,来到我们的军营,然后栖身在我的帐篷。
这是国家犒赏士兵的常列,对于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来说,想要收服军心,只有出此之举。
那一夜,整个军营士气大振,闹腾不已,四处都可以听见欢呼声和哭泣声。她却默默地坐在我的地铺上,低着头不敢看我,一副哀悯的神情。
我紧张地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依然能清晰地闻见她身上的兰香味。我试图努力玩弄我手中的剑鞘来减轻我的紧张,可是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女人,我是第一次遇见,而且是如此美丽的女人。
她抬眼看了一下我,轻启朱唇道:“你过来吧!”
我全身一震,不是因为她的话语,而是她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腔调,那是回响了两年的记忆。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凄楚,脸上的脂粉依然那样鲜活,眉目间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那一刻,我心动了,但人却纹丝不动。
她却奇怪地看着我,轻声问我:“你怎么不过来?”
我憋红了脸,鼓足勇气对她说:“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她先是一惊,脸上有些欣喜,瞬间,又暗了下来,低下头去,轻声说:“你是看不起我。”
我急忙连连否认:“不……不……”因为内心惊慌的缘故,我语不成言。
她转过身去,独自望着帐篷外的夜色惆怅,自言自语:“我如果就这样走了,明天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又继续说下去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男子,只是,在这样的世道,人连自己都自主不了,又怎能自主其他的事情。”她说着笑了起来,笑声苦涩无比,“或许在你的心里就是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吧!也许你心里仍在骂我,但你又怎知道,来这里的每个女子内心有多么的无奈,今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和你……她们明天便会检查我的身体,如果我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我就是死路一条,叫叛国。”她苦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却突然有些凉,那些凉是因为这般荒唐的遇见。
她整理衣被,然后开始独自宽衣解带,我无法阻止,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身躯是那样的美妙,曲线玲珑,天然的杰作。
她躺在地铺上,回望着我,轻声说:“你过来吧!我不会怪你。”
听她如此说,我却更加没了勇气,用力擦拭着我的剑鞘,此刻的剑鞘,被我擦得晶莹闪亮,只是离了剑的剑鞘,再亮又有何用?
她看着我的木讷,脸上的阴霾反没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次道:“过来吧!明天你就要上阵杀敌,此去的人多是有去无还,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你不必内疚……”
“不,不,我一定要回来。”她话未说完,我就抢先说道。
她不解地看着我,我脸上蓦然一红,低声说道:“我一定要回来,回来娶你。”
她的身体有些颤动,仿佛被我的话语感动,凝目望了我一会儿,又独自笑了起来,“你还真像个孩子。”
“我没说孩子话,你相信我,我一定回来娶你。”我郑重地说,她仿佛被我的认真所感染,眼眶一时之间红红的,轻言暖慰:“我相信你,你过来吧!”
我望着她的眼神,一直望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然后和衣躺在她的身边。
那一个夜晚成了我以后浴血奋战的理由,战争中的士兵,有多少又能清楚地明白国仇家恨,他们都怀着自己的无奈,为自己的理由而拼杀,而我,是为了她而奋战。
那一夜,我记住了她的声音,她的名字,蝉若。
很好听的名字,在以后无数个夜晚中被我静静地呼唤,那声音,真如蝉在叫,嘶哑无力。
无数的鲜血无数的狼烟,每一次的胜利,我都会望着鲜血淋淋的战场怀想那美丽的桃花盛开的南方,那里河水清清,有她的歌唱,我的舞剑。
三
带领我军的头目是一个叫岳飞的将军,他能征善战,每一次战争之前,他都会给我们讲国家大义,那些道理我一句都不懂,而我所知晓的国家就是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一茅屋,有一群可爱的孩子,然后平静快乐地过着日子。
那就是我的国家。
冬,腊月,接近年关的日子,天空下起了大雪,军队里激情高涨,因为战争比想象中还要更快的结束。我站在大雪纷飞的北方,想象战争结束过后的日子。
此刻的我已从一名士兵提升到了一名小小的军官,身边有随从三人,全都是保护我的侍卫。
“陆大哥,岳将军有请……”一名士兵向我请道。
我点了一下头,摇摇手,便回身朝将军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岳将军以外,还站立着三名年龄与我相若的小将,岳将军见着我,立刻起身向我迎来。
“陆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三个子女,弓马都很娴熟。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便把他们都唤到战场上来了。”岳将军指着另外三人对我说。
那三人于是都含笑向我问好,我微笑点头回敬,却看见其中一个竟是着戎装的女子,她的眼里有一种炽热的光芒,火热地看着我,我慌乱的避开她的目光,无暇多想,转身坐下。
“陆云,如今的战势,你有什么看法?”岳将军双目炯炯地看着我。
我想了一会,道:“以如今的情形来看,金国的兵力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可怕,我们如今接连取得了几次胜利,金兵已经闻我们岳家军的名字就逃,我们应该在我军斗志高昂的时候,乘胜追击,直捣金国老窝,收复我大片河山。”这几句话我说得激情四溢,或许是因为从小听书的缘故。
岳将军看着我连连点头,面有喜色,对我的话语很是欣赏,道:“说下去,别停。”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军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是南宋朝廷有奸臣弄权,换句话说,就是我军的后方并不安稳,朝中的一些大臣其实并不想北伐,只是迫于形势无奈。”
“唉!”岳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陆云,实不相瞒,朝廷已派官员催促我立即收兵。”
“父亲,我觉得陆大哥言之有理,此刻我们绝不能搬兵回朝,否则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那名着戎装的女子立刻补充,说完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唉!为父又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形势,我军将领实难有人堪当大任,北伐收复河山是任重而道远啊!”
“父亲,孩儿愿听父亲调遣。”三名小将立刻跪下齐声说。
我呆了一下,立刻也跪下身道:“末将愿听元帅调遣。”
“好,好,好”岳将军接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看着我道:“这几天,我想了一计,如今正是年关近头,金兵必以为我军不会有所行动,而且天降大雪,不宜行军。所以我想调遣几股小部队直捣黄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金兵进行突袭,一定会大获成功。但,但……”岳将军盯着我没有说下去。
我知他心中定有所顾忌,立刻说道:“元帅如有什么顾虑,一并说了,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好,既然陆云都如此说了,我也无所顾忌了,此举有莫大的危险,而且必须保密,一旦走露风声,将是孤军深入,有去无回,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朗声道:“末将必不负元帅所望。”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发军令了,陆云,岳家子女听令,本元帅命令你们各领五百骑兵分四路今夜就向黄龙出发。”
“听说你武艺高超,有时间我们比试一场。”从将军帐里出来的时候,那名女将笑着对我说。
“末将只是匹夫之勇,岂敢与小姐相论。”
“你真会谦虚。”她含笑地看着我,说完,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那马如受了刺痛,立刻狂奔了起来,她坐在马上,丝毫不惊,回过头来对我说道:“陆云,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而且永远都会记住,记好了啊,我们还有一场比试,黄龙再见。”
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很羡慕她的潇洒,策马扬鞭,英气年少,或许,在他们的心中,才懂得什么叫国仇家恨,才会这样的洒脱这样的爽快,而我的心中,始终惦记着那桃花盛开的南方,那里的一个女子。
四
天空隐约有星星,星光黯淡,撒在这漆黑大地上,隐隐可以看见满地的白雪。
骑兵的马蹄被黄草裹了起来,听不见声音,穿梭,逐渐可以看见草原。
“陆大哥,我们这样有把握吗?”我身边的一名护卫问我。
我摇了摇头,眼神迷茫,对于行军打仗,我没有丝毫把握,胜利,那只是因为运气,我说:“看运气吧!”
“可,可我家有老母,妻子最近来信说刚为我生了一个男孩,还等我回去给他取名字。”他疑惑地看着我,脸有惧色。
“那就鼓起勇气,拿下这场硬仗,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他惊喜地看着我,瞬间又暗了下去,独自嘟哝道:“以我们这区区五百兵力去攻击金兵上万兵力,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是啊!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可这就是战争。我叹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随身佩剑,星光下,寒气森然。
突然,一骑兵立刻回奔到我的马前,慌张地禀报道:“将军,前面有兵器的声音。”
我闻听脸色大变,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立刻纵马朝前奔去,然后命令全军停止行动。
几里外的地方果然有厮杀和马蹄的奔腾声,我立刻驱马站在高处,只看见前方火光亮堂,一支部队被围困在大队人马当中,正在努力厮杀。
“陆大哥,那是我军的人马。”侍卫惊慌地对我说。
我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惊奇,这样诡秘的行动,怎么会被敌人所知晓?想到这里,我的全身惊出冷汗,那么,在我的前方,是不是也有一支队伍在等着我呢?
我立刻策马回转,向五百骑兵喊道:“现在计划有变,如果大家还想回家见见老母妻儿就跟随本将军杀进阵去。”
我话音一落,双腿一夹,立刻朝那火光中冲去。
“陆大哥,是你?”一名女将全身鲜血淋淋,惊喜地向我喊道。
我也是一惊,抽剑,手起剑落,鲜血四溅,围困的骑兵见有救兵到来,立刻士气大增,里外合围,金兵立刻被冲得大散。
收拾人马时,死伤已去大半,两支人马合在一起,才不过五百多人,她隐忧地看着我,道:“如今的情形,敌军已知晓我军的行动,我们还该前行吗?”
我略一思虑点了点头:“敌军虽已知晓我军的行动,但敌军并未料到我军竟能突围,还能进行反击,以如今的形势来看,黄龙的军队已大部分出动,分成四股对我军进行拦截,如今我们突出了一股,正好袭击空虚的黄龙,必能大胜。”
她欣喜地看着我,“陆大哥,你所言甚是。”说话间,眼神里流露出爱慕,将我看得慌乱无比,立刻遣军道:“继续前进,提高速度。”
五
冬,腊月三十,我军攻陷黄龙,大军立刻以摧枯拉朽之势把金军赶到黄河以北,战争形成了持久的形势。
雪依然下个不停,黄河已被封冻,如今的江南,应该是梅花开放,桃花露苞的时候了,只是花下那个女子,她又是否知道我将凯旋,与她共度明年之春呢?
这个新年之夜,我独自漫步黄河之边,怀想那个出征前的夜晚,她的唇眸,她的身体,以及她的话语。
雪花纷纷扬扬,仿佛在为我军的胜利庆祝,站在黄河之边,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盛世王朝的疆域并没有想象中的广袤。
“在想什么呢?”她走到我的身边笑着问我,几次的生死磨难,我与她已有了一种心底的默契。
“没想什么。”我掩饰脸上的思念。
“想你的妻子了?”她笑着问我。
“我没有妻子。”我赧然一笑。
“哦,那就是未婚妻?”她紧追不舍。
“也没有。”我露出无辜的表情。
“好了,不为难你了!”她格格一笑,神秘地说:“元帅请你。”
“请我?”我一惊,“什么事情?”
“放心啦!好事情。”她依然故作神秘。
所有的决定下来的时候,我几乎失去了反辩的能力,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不容反驳,只看见她站在帘后对我微笑。
“怎么了?陆云,我一直把你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难不成你心有所属?”
“不是,元帅,只是陆云只是一介平民,怎么能配得上小姐的千金之躯?”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老夫看得上你,小女看得上你,你又管别人怎么说呢?况且你现在是有功之臣,回朝过后不难封侯列将,身份只是一个外衣,何必看重呢?”
“可,可……”我不知道如何去辩驳,或许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甚至从没想过要去辩驳。看着帘后岳灵伤心失望的眼神,我所有的话语都吞了回去。
“别吞吐了,快点回去准备婚礼吧!老夫想看到你们成婚过后才回朝去。”岳将军乐呵呵地地说。
一袭红衣,让我在几天过后,成了元帅的女婿,成了一个朝代最伟大的英雄的女婿,我没想过我会有如此高的荣耀,所以我没有丝毫开心。
几天过后,大军搬师回朝,我与岳灵殿后,以防金兵的偷袭。
只是,所有的难以预料都在一夜之间来了,我还没有享受到封侯列将的荣耀,就成了朝廷的钦犯,大宋的罪人。
十二道金牌的苦衷与遗憾截断了我的江南之路,那烟雨中的江南,那桃花中的女子,终究成为一梦。
几天后的行军途中,四处可见的说书老人,他们在讲着莫须有的故事,言辞中依然激烈无比。
六
我和岳灵几经考虑,率领着小股部队回到黄河之边,固守黄龙,几天后,宋军围困黄龙,望着大队熟悉的人马,我站在城墙上苦笑不已,反抗还是投降?我只觉得这多么像一场笑话。
穆顺,我曾经的参将,作为说客悄悄潜入黄龙,来到我的房间,默看我良久,然后沉沉叹气。
“如今的形势,奸臣当道,国仇家恨都是一个笑话,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谈振兴国家,心怀天下呢?陆大哥,好男儿能屈能伸,城外十几万宋军,你还是率领你的部下投降吧!丞相说了,投降者一人不杀。”
我望着我的士兵,这些随我征战多年的兄弟,他们本没有错,错的只是生在了这个乱世,便背负了与我一样的命运。我望着苍天苦笑,笑声嘶哑。
穆顺离开的时候,眼神里是悲悯,仿佛在为一个故人送行,他拉着我的手,郑重地说:“陆大哥,希望你好好考虑,不为自己,也为这些疲劳征战的士兵考虑一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家,都有思念,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继续这样颠沛流离下去,过逃亡的生活吗?”
那一夜,我彻夜不眠,岳灵躺在我的身边,一语不发,深夜的时候,她冷冷地对我说:“如果你想走,就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决不拦你。”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又继续说道:“只是我有父仇,我不会和你走的。”
我终于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我无言解释,翻身站起,取过长剑,对所有士兵发令道:“凡心存投降者,一律杀无赦。”
激战,以卵击石,我看着我的伙伴们倒下,这些曾在战场上无畏的勇士们,他们含着眼泪开始屠杀自己的同胞,只为了自己的生存。
鲜血染红了黄河水,我看见他们的剑举起,双眼紧闭着。黑暗,用黑暗来隔绝彼此的关系。
一波一波的攻击有如浪潮,越来越多的人在马蹄下丧生,我一纵马绳,整个人立刻如箭一样直冲向宋军的指挥营,然后手起剑落,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提在我的手中,宋军见指挥官被杀,立刻大乱。
这时,我听见穆顺的声音朝我大喊:“陆大哥,你快走吧!”他命令他的士兵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我望了望城墙上的岳灵,只见她冷冷地把看着我,我一拉马僵,驱马回城,然后鸣金收兵。
接下来的日子,岳灵开始逐渐不相信我,冷漠,不再与我言语,我知道一切都解释不了,此刻,再没有时间再去解释,只是宋军再有没攻城,而是围了起来,这样,岳灵更加不相信我。
第二年春,金军与宋军围困黄龙,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黄龙,一夜之间声名大噪。
我想,这个时候,江南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了,应该有无数的桃花在枝头争相怒放了吧!只是此刻的她呢?在哪里?
清明,雨,岳灵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希望。深夜,黄龙失陷。
一骑五十人,残兵余部逃亡长城以北,从此,家,再没有家,国仇家恨,在我,在我的妻子身上,只有家恨没有了国仇。
七
挣扎逃亡了几个月之后,风波亭事件传开,残余部队已经没有了战斗力,散的散了,亡的亡了,岳灵却也终日以泪洗面,望着漠漠南方哀哭,诞下一子,取名望南。
我抱着我的希望,在茫茫草原上奔驰,马蹄声与风声混合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些有关盛世王朝的往事,那烟雨中的江南,那歌女的清唱,那太平盛世的幻觉。
我抱着望南,站在草原之边,遥望江南,想起那里有一个名字,叫蝉若。我告诉望南,我们的家其实在那大河之南,那里遍山的桃花开放,那里有说书人的歌舞升平。
只是那些怀想中的感觉终究如一缕云烟,在几天过后消失无踪。
几天过后,金兵围剿,岳灵带着她对我的怨恨和误解把望南捆在身上翻身上马,一如那时的洒脱,只是不再回头对我言语以及笑容。
惨叫连连,我看着她倒在乱箭之下。
我不甘死亡,家破了,国没了,梦想希望都没了。战争,我彻底讨厌战争,站在万人丛中,我放开胸怀地大笑,没有一人敢靠近我的身子,然后笑声停歇的时候,我用我的剑把我的梦想带走了,一缕鲜红湿了草原。
我就这样平静地死去,无人知道我的离去,死,原来是这样平静的一件事情,远没有说书人口中的激烈。
那一刻,我才知道,在说书老人的口中,那些盛世王朝的往事终究是独自的怀想,那些激昂的语言终究是自我欺骗的谎言。
世事,最终不过是说书人口中的怀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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