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说，我想听《大悲咒》。

她侧过身用冰凉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她的脸和他的脸紧紧地贴着，皮肤好像失去了温度。她说，你去庙里当和尚好了，这样我们都解脱了。

他用力地搂住她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瘦，瘦得完全失去了重心。他讨厌并恐惧她这样遥远的声音。

你不爱我了是吗？他吻住她干枯的眼睛。我不。除非你去当尼姑了我就去当和尚，把和尚庙建在尼姑庵的对面。

你不爱我了是吗？他忍不住又问一遍。

她咯咯地笑，没有回答。

他说，你不能不爱我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

阳光强行地透过窗帘，试图照亮黑暗。

（二）

他打开邮箱，全是她写给他的信。

七年前，他们在同一所高中。

三年前，他们在一南一北的两所大学。

三年来，他们在同一个房间。

一直以来，他们的心都向着同一个方向。

她喜欢给他写信，即使两人天天在一起。

他每次都会很耐心地看她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尽管她总是哆哩八嗦地说些很无聊甚至无理取闹的话。

他从来不给她回信，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打电话，他笑她很傻。她说，我只对你傻。

很简单的生活，很简单的追求。

唯一不简单的，是宿命。

（三）

他陪她去菜场买菜。

她问他想吃什么菜。他说炒毛豆。

她说，回去把我放锅里。

菜摊的老妇捂着嘴笑，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缝。

走到鱼摊前，看见各种各样的鱼在鱼池里缓慢的游动，她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问他，祁域，听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所以即使在死亡的边缘，它们也依然快乐，是吗？

他看着她明亮透彻的眼睛，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无奈与悲凉。

他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

毛豆，我们的记忆永恒，但我们也依然快乐。

他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的长发，任由它们在他的指缝穿梭。

她摇头，不，你以后要忘记我。

他突然用力地把她搂住，很紧很紧，她差点不能呼吸。

她问他怎么了。

他笑着说，没事。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毛豆。

她很幸福地微笑，嘴角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涡，只有一个，忧郁而孤独。

他牵着她的手离开鱼摊。

她没有看见，他手上一小搓枯死的长发。他把手随意一甩，发丝轻柔地飘落在鱼池里。

（四）

他在电脑前很认真地工作。将来的生活需要更多的钱。

她端一碗绿豆汤给他，笑他脸上的小痘痘，她知道这是熬夜的原因，但她还是笑，笑得眼里有液体掉落，接着，脸上便狼狈不堪。

他吻她，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她拉着他的手要他讲故事，他想了半天，正想开口，她又改变主意要他唱歌，他清了清喉咙，很正经地唱了起来：毛豆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她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很认真地听着，尽管他的调子从中国跑到马来西亚，又从马来西亚跑到印度尼西亚。

她睡着了。

月色柔和地洒在床上，除了爱，此时的一切都显得寂静而颓靡。

他看见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他的手轻轻地从她的脸颊掠过，指尖，冰凉与温暖相碰，交融。

（五）

在医院里，她一如往常地安静，看他交费，然后跟在身后去做各项检查，然后静静地坐在走廊上等他去拿结果。

病情一直在恶化。

这是唯一的结果。

他从来没有对她隐瞒病情，这是她的要求。她只要他陪在身边，一直陪着。

她看着他哀伤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把报告结果放进挎包里。

她抱紧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心脏。

祁域，我听见它说你爱我，很爱很爱，你的爱让我变得坚强和勇敢。

祁域，我不怕，不怕。

（六）

她还是下载了《大悲咒》。

她说，祁域，你给我放，让它来送我。

他哭了。

毛豆，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本文已被编辑[墨佰.毅然]于2008-5-2 0:25:4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