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父亲的二胡野渡无人舟自横

发表于-2003年12月27日 上午10:33评论-3条

那天见到父亲,才发觉不见他已经有几个月了!

父亲站在我家的门口,依然是那身深色的古朴的衣服,自我记事以来,父亲一直是这样的装束,从来没有改变过。赶紧把父亲让进家里,多日不见的父亲还显得有些局促,女儿围着爷爷一个劲的撒娇,一声声“爷爷,爷爷……”地叫着。我仔细打量着父亲,父亲精神仍然很好,只是脸上的沟壑更多了,头上也有了丝丝白发。

父亲出生于五十年代,有父亲的话来说,他们是经受了千辛万苦的一代,尽管与战争之类严酷的词语失之交臂,但建国以后的种种艰难困苦的岁月,他们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父亲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极其快乐的,脸上永远洋溢着的是温情和笑容,父亲喜欢唱歌、唱戏,这是他之所以快乐的原因所在吧。尽管父亲称不上艺术的人生,但父亲艺术的生活方式确实减轻了对生活苦难的理解。这也是我到现在仍然能活得快乐的原因吧,是继承了父亲身上艺术的细胞。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几乎从早晨要唱到晚上的,不管是在劳作的时候还是在闲暇时刻,他的嘴里发出的永远是歌声,这些也熏陶了我对于生活的理解。

记得那时我家还住在爷爷留下的老房子里,房子很破旧,但在母亲的细心照料下,我家永远是村子里最干净的。里屋的墙上挂着的是父亲的二胡,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它的模样,古铜颜色,尽管破旧,但在我幼小的心里,它是那么的神圣,我常常颠着脚把它拿下来,学着父亲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陶醉得拉着,自然的,我不可能拉出父亲那样动听的曲子。这也是我常常感到纳闷的原因。父亲粗糙的大手竟能拉出那么 让人心醉的东西。父亲对我一直很宽容,即使在外面大家回来也只是不疼不痒地说几句而已,惟独不让我动他的二胡,那次,我坐在那里陶醉地拉着啁哳难听的曲子的时候,父亲勃然大怒,狠狠地打了我几下,那时我是那么地记恨父亲,过后母亲告诉我,”那是你父亲最挚爱的东西啊,以后别随便动了。”现在想来,父亲是怕我把二胡弄坏了而已吧!

那时候,日子过的很清苦,但因为有了父亲的二胡,我却出来就没有感觉到苦难。那时最快乐的时光,除了和那些伙伴们在外面疯狂以外,其次就是吃过晚饭后,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听父亲拉二胡。早早得吃过饭,搬个马扎坐着,母亲把父亲的二胡从墙上摘下来,好象捧着家传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到父亲的手里,父亲轻咳一声,我和弟弟 妹妹安静地坐着,父亲就开始了他的演奏,记得当时时兴的歌曲他都能顺利地拉出来的,再者就是我们本地最盛行的吕剧。父亲轻轻地调试了几下,那歌声便从父亲的手中流动了起来,时而悠扬,时而高亢。我那时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惟恐错过了一个细节,就这样痴痴地坐着,一会儿置身于波涛汹涌 的大海,一会儿如清风拂面,感觉阵阵清爽。悲愤之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兴奋之时,声音便婉转如鸟儿在林中“啾啾……”鸣叫不已,激昂的乐曲常常让我忘记生活里是否还有着这样那样的苦难呢!父亲面色时而沉重;时而眉头舒展,甚至色彩飞扬,整个院子在父亲的二胡声里显得那么的宁静,我仰面看着无边的夜色,那二胡的声音也便飘荡在悠远的夜空里,回荡在静谧的村落上空!

不知不觉,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周围的邻居,都在静静地听着,除了几个大伯、爷爷在“吧嗒、吧嗒”的抽烟的声音,没有一丝声响,一曲完毕,赞叹声,掌声一片,父亲脸上显出了极其自豪的神色。如果父亲高兴了的时候,便让我唱着,他伴奏。说实话,在父亲的熏陶之下,我的吕剧还是唱的像模像样的,妹妹也是,尽管只有几岁,但那唱戏的架势,绝不亚于专业演员。那时的每个晚上,我家的小院都弥漫着歌声、笑声,伴以父亲悠扬的二胡声,其乐融融,和谐、温馨的气氛会一直延续到深夜,整个小小村落都沉浸在美妙的二胡声了。回荡在广袤的夜空,在村子的上空飘渺着,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不知不觉,父亲说要走了,怕耽误最后一班车,尽管女儿哭着闹着不让走,但父亲还是怕给我们填太多的麻烦。把父亲送到门口,目送父亲远远地走去,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背影有点佝偻,但步伐依然坚定、塌实。我的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在滚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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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紫水无痕精华:
☆ 编辑点评 ☆
紫水无痕点评:

父亲演奏二胡是多么动人而美妙的一幕呀!父亲的琴声飘出乡村,飘荡在“我”一生的心灵,也像是向烟雨的每一个会员飘来——要是中间也插入“爷爷为孙女演奏的爷孙同乐图”那就更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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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3]个
水柔儿-评论

二胡的凄美,总会勾起人无限的遐想。at:2003年12月27日 下午3:04

流泪的木偶-评论

二胡总是能把人带入那种凄美的空间
at:2003年12月27日 晚上8:34

最後的約會-评论

好幸福的童年。可惜我没有过。at:2004年03月16日 下午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