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童年时的朋友出嫁了,时光真的就如流水一般,潺潺而过,静静而逝,不经意间,我们只能从记忆中搜寻过往的定格,这才恍然察觉自己的成长。
新娘很美,可为何此时我只记得那个和我一起丢沙包、一起跳房子、一起玩失踪的女孩儿?
周围溢满了亲朋好友的祝福,爆竹很响,鲜花很艳,所有的人都在笑。身旁的一个邻居悄悄地问我妈妈,你说陈师母(朋友的妈妈)会不会哭啊?
我妈妈笑着答道,怎么会呢。印象中,朋友的妈妈是一向不太管她的,任由她率性而为,前些天陈妈妈还和我妈说,随她吧,她嫁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彻底省心了。
陈妈妈一直在和亲友打招呼,一直在笑,今天她也换了一身新装,显是极精神,极年轻,好些年,她都不曾如此刻意打扮。最后一声爆竹响后,新娘上了花车,车门慢慢翕上,引擎开始发动。我发现笑意已从陈妈妈脸上隐去,两行泪水赫然挂上双颊,兴许她也不愿在女儿大喜之日哭泣,赶忙用纸巾拭去,可泪水却不争气地滚滚而下,她扭过头去,过了很长时间才转过身来,此时笑意又重回到她脸上,然而,她眼中依旧湿润,脸上分明还有泪痕。
回到家中,生活一往如昔地遵循着轨迹,妈妈玩游戏,我躺在她床上看电视。玩了两局游戏,她忽然挤上床来,床很小,我又赖着不肯起来,见她执意要挤上来,我只得往墙角靠了靠,示意她也躺下来,母女俩就这样挤在了一张床上。妈妈似乎有感于我耍赖的模样,亲昵地抚了一下我的脸,然后笑起来。我楞一下,感觉有些异样,虽然母女俩每天处于同一屋檐下,但如此亲昵的动作确实好久不曾有了。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我索性把头靠在妈妈肩上撒起娇来。我在耳边轻轻问妈妈,如果哪天我嫁了,你会哭么?
妈妈被我问得一下迷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然后转头对我说,你不是不嫁么?我估计没这一天,别假设了,没有如果。
伤自尊啊,她凭什么说我嫁不掉!我嘟起嘴道,不行,我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我就要假设,你会不会哭啊?
妈妈又迷惘了,嘴里嘣出三个字:不、知、道。过了很久,她又说,母亲的心境是不一样的,你不懂。
母亲的心境是什么?我不懂?是的,我的确不懂。
自小便沐浴在母亲如海般的爱中,绵绵密密,仿若温水触及肌肤,为我洗却生活的疲惫。
母亲是树,用她娇柔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
母亲是石,用她坚韧的心为我搭建支撑生命的巨柱。
母亲是山,用她日渐粗糙的手为我擎起一片蓝天。
母亲是灯,用微弱的光为夜归的我指明方向。
母亲是火,用炽热的暖流为我营造一个家。
母亲是河,用潺潺流水为我涤去蒙蔽心灵的尘埃。
爱情如酒,挥发去多余的分子,愈发地稠,愈发地淳;亲情如水,虽不似酒般浓烈,却涓涓淼淼,从不间断,亘古长流。
妈妈,你说你欠我的,欠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其实不是,是你给了我生命,是你含辛茹苦地陪伴我走过三十年的岁月,你包容我,把我整个儿地融入你的生命,任凭外界风吹雨打,把女儿深深地藏匿在你的羽翼之下,不让一滴水溅到我的身上,深怕那微小的水粒也会伤害到你的女儿。
也许我曾经怨过命运对我的不公,身体的残缺让我失去了很多,理想、事业、爱情,很多看似触手可及的东西,真正要触摸时,却离得那么遥远,恰如镜中月,水中花,一但触及,便裂了,碎了,而我,也早已麻木了。
可是,妈妈,你真的不欠我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不嫌我丑陋,那就是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不嫌我笨拙,那就是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一个人不嫌我羸弱,那还是你。
妈妈,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比你更爱我,曾经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我把你的青丝变得斑白,是我把你的柔荑变得粗糙,是我让那细细的皱纹爬上你的额头。
妈妈,你真的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如果有来生,让我做你的妈妈吧,这样,我或许才能正真了解母亲的心境。
今生今世,我只能欠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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