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离莳,荆风是我想要记住的那个男人。说是男人,其实他不过19岁,一个大男孩。喜欢穿蓝白格子衫,休闲裤,留长长的刘海,碎碎地遮住眼睛。
我写下这个故事,真的知识为了记住,记住那个男人,记住那些平淡而绝望的岁月,记住那个在迷乱中挣扎不休的自己。
又或许,只是为了遗忘。
-----前记
一月·迷离·望不见的风景
和他相遇,在学校旁边的水吧。水吧不是舞厅,是咖啡屋。那是我第一次和同学进那么高雅别致的咖啡屋,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忧伤沉郁的男孩。水吧的装饰很奢华,却雅而不俗,能在这样一个喧哗的城市找到这么淡然平静的地方,心里有满满的、清澈的感动。
我记得,北方的一月还是特别特别冷,尤其是在这个城市,人们刚从新年的喜庆中挣脱出来,容不得喘息,又钻进了厚重的大衣。水吧的暖气开得很足,老板大概是个很拒绝寒冷的人。灯光很模糊,可是温馨。
吧台很寂寞。我便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男孩。他坐在吧台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抚弄着他的吉他。头微低着,看不清楚他的脸,长长的刘海随意地遮住了额头,但那么好看的轮廓还是显露出来。——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吧,只是始终不肯睁开双眼。
朦胧中想起一句话:闭上眼睛,才能看见最干净的世界。难道或许,他只是在拒绝这个世界的污点吗?
这个季节,真的太冰冷。
我们去吧台结帐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我这才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干净的皮肤,忧伤沉静的脸。好看的眉眼,好看的唇线,再加上蓝白格子衫,把他的背影衬得愈发单调,但真的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我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喊了他,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可以喊他什么。只是轻轻的一句“哎···”。他抬起头,当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结的时候,我惊住了。我从没有看到过一个可以把忧伤诠释得如此彻底的男孩,而眼前这个人,竟可以把那么浓郁的忧伤锁在眼底,这些忧伤令人心疼。
真的,我的新那么短暂而清楚地疼了,像撕裂的布,疼得很清脆,也很残缺。
19岁的我,19岁的他。那时,我真的不懂这些疼痛代表什么。
离开水吧的时候,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吧台。
但只是这一眼,就洞穿了我苦心经营的防线,我心里的寂寞与挣扎,就那么突兀地显露出来。
那时,我突然就想到了两个字:孤独。只是我不明白,孤独的是我,还是他。
走出水吧的时候,争桦抱着我。我看着他,心里的疼痛蔓延开来。我和争桦相恋三年,全世界都认为我们的爱情可以走到天长地久。可就在我傻傻企盼地老天荒的时候,一个女孩闯入我和他的世界,她叫紫漪。尽管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去相信争桦,相信紫漪,但心里的痛楚与挣扎去无法休止。我不战我们貌合神离的爱情还能维持多久,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天空即将塌陷。
风很冷,我被争桦厚厚的大衣裹得紧紧的,可是,依旧还是觉得非常冷。
也许,北方的冬天是出奇冷的吧,我想。
二月·飘絮·断线的风筝
知道他叫惊风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雪花,阳春飘雪。仅一个月,我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争桦的离开,尽管是我预习了几千几万遍的事,但那一刻,我还是痛得那么干脆,让我几乎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我终于明白,闭上眼睛,或许真的可以拒绝很多事情。
我无心待在学校,也没有力气支撑那些学业,于是抱着书本,蜷回了家中。那一段时间,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只是把争桦写给我的信,一封一封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烧掉,放声大笑。没心没肺地笑。
我想起我们一双手套两个人戴的日子,想起他在寒气凛冽的冬天穿越几条街,只为了给我买一根哈根达斯,想起他牵着我的手过马路时手心传出来的温度,想起他许诺给我的那些一辈子、那些永远······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我原来一直不知道,一辈子这么快就已经结束。
已经失去了哭的能力。
······
我还是喜欢往水吧跑,我不再喝咖啡,只要鸡尾酒。水吧老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热情善良,却每次被我弄得不知所措。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该死的,我竟把他当成了争桦。
后来每次去,老板都会替我送来鸡尾酒,我便是在那时侯认识争桦的。因为,我的酒,是他调的。
我的眼泪突然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落了下来。
多长时间来,我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突然就想起了争桦跟我说的,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调出世界上真正甘烈纯净的鸡尾酒。争桦走了,鸡尾酒也被我喝得苦涩而无味。
多少天来我都在努力让自己不去相信,努力不去想争桦,努力不去承认他的离开。但这该死的鸡尾酒······我开始大颗大颗地流泪,大口大口地喝酒。荆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自顾自地调着他的吉他。耳边响起了陈晓东干净的声音,从来不知道陈晓东的歌被他唱起来,竟会如此忧伤。“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再痛也不说苦,爱不用抱歉来弥补······”
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小四说的,很矫情,可是真实。
他说:我生命中的温暖就这么多,我全部都给了你,你离开我,让我怎么再对别人笑。
原来,我把生命中的温暖都给了争桦,所以这个冬天,才会这样寒冷。
三月·草长莺飞·谁是谁的谁
他很不堪,但我爱他。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堪,而是因为那个不堪的男人,是他。
我看见荆风看我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忧伤像漫天海水,那样深邃而缠绵地涌入他的眼底,我的心自顾自地、狠狠地疼着。可是我没有办法不让自己尖锐,更没有办法让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说争桦的不好。我是一块破碎了的玻璃,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支离破碎会不会伤及他人······看着荆风的背影在风中变得单薄,周围还是草长莺飞,但这些无法属于我,也无法点缀他的寂寞。
我想抱住他瑟瑟的肩膀,告诉他,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支离破碎,我只是不想把你变成又一个不堪的男人······
但,我终究没有办法,因为我给不了你风景,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
因为这个世界,谁也不是谁的谁。
因为,我只能选择破碎,从我选择成为一块玻璃开始。
四月·漂流·寂寞的唯一
荆风走了,是真的走了。去了漫无边际的草原,或是大海?我不知道。他就这样像水蒸气一样从我的生命中蒸发,留下一封信,和一枚浅紫色指环。
信中,他说:
他是你的故事,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曾经多么想代替他成为你的故事,你却不知道。
他在你的故事里只是过客,一个停留了三年的过客,一个一相情愿,傻傻不肯离去的过客。而在我的世界里,你一直都是我的风景。在他第一次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出现在水吧时,我就把你当作了我唯一的风景,因为,不想看到你的破碎······
知道吗?浅紫色指环代表的是——唯一。
只是为何,我要以这种方式,把我的唯一留给你?
荆风
我从没有想过荆风会这样离开我,我一直习惯了他的纵容,习惯用他来澄清自己的疼痛。可是,他真的像风一样离我而去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始终都认为荆风还活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呼吸。
我知道他信中所说的“另一个女孩”是紫漪,只是,我再也没有力气去想这些。
五月·丢失·横流一地
我开始写一些东西,我希望荆风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看到我的文字。
陆续收到了他从不同地址寄过来的就封信。内容很简单,只在一封信里,他给我讲起了大草原寂寞的风光,萧瑟的空气。很长的一封信。
我开始想起了那个陪我悲伤,陪我孤单的男孩,想起了那些明媚而忧伤的日子,想起他留给我的浅紫色唯一······
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触摸自己的思想,也无法触及自己的感情,生活依旧过得如水平淡。
只是,偶尔会,回忆。
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习惯一个人做事,做一个人的事。
一个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会突然感到无所适从,总以为左手旁边会有另一只手,为我挡风挡雨挡刀枪,会头望时,却只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超市,提着满满的一篮子东西,却感觉不到沉重。直到到前台付帐,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没有人陪我排完长长的队伍,然后一起付帐,一起回家。
一个人买了两张曾经最爱看的电影票,却不知道要把另外一张送给身边的谁。电影场的灯光亮起,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座位,终于知道,已经没有肩膀可以借我依靠。
一个人,一个人。
已经再没有人陪我哭,陪我笑,陪我悲伤,陪我隐忍。已经再没有人为我送来苦涩的鸡尾酒,已经再没有人用干净而低沉的声音,为我唱《比我幸福》······
这一路,已经再没有人,陪我看沿途的风景。
六月·寻寻觅觅·乌托邦无法企及
不知道哪一天,哪个地方,我把唯一弄丢了。
我发疯似的找,满世界的找。
我已经弄丢了争桦,弄丢了荆风,再也无法忍受失去。
可我找不到。
是不是注定失去?
是不是丢弃了的,找不回。放弃了的,寻不到?
是不是有些事情,可以完好,却再也不可能如初了?
·····
知道有一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找到了它。却是,横流一地的碎片。
真的,再也不可能如初了。
原来山不是水的故事,云不是风的故事,唯一不是我和你的故事。
那一刻,泪如泉涌。
七月·再回首·微笑离开
偶尔在一本杂志的副刊看到了荆风的名字,那是一个有关大草原的采访。还是那个绿油油的大草原,还是那样萧瑟的空气,还是那个明媚而忧伤的大男孩······
我买了火车票,想象当我突然站在那个绿油油的大草原上,站在那个蓝白格子衫的大男孩面前······
火车驶了两天两夜,又在长途汽车上颠簸了一天。沿途形形色色的人,安静而潮湿的空气吹打在脸上,是我喜欢的感觉。安静,自然,潮湿,疼痛,幸福。
终于,到了。
当导游把我带到那一片空旷的草原上时,我看到了那个让我疼痛而温暖的背影。格子衫,刘海,忧伤,沉静。
只是,他的紫色指环,被一个穿淡紫连衣裙的女孩的手指取代。
那一刻,疼痛,微笑,转身离开。
终于可以有人陪他看风景了,而且那个女孩,那么甜。他会幸福,和那个大草原一起。
身边的位置就这么多,自己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所以,有人要进来,就有人,不得不离开。
破碎,唯一,温暖的幸福。
微笑离开。
不是后记的后记:
本来打算让荆风永远留在大草原,身体,灵魂。
但终究不是一个决绝得了的人,无法给他一个死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是我意料之外的。可是,至少,不再残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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