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午吃饭时,儿子一本正经地对他爸爸说,爸爸,我给你说一个笑话。于是,儿子对父亲说,爸爸,我们学校里成立器乐小组,我想参加。不过,乐器得自己带。父亲递给儿子一根筷子,说,你去学指挥吧。他爸爸一听了,笑得喷饭,猛夸儿子长大了,会给爸爸妈妈讲故事了,然后,他对儿子说,只要你想学的,爸爸都会尊重你。儿子说想学电脑,于是,家里的二楼客房里多了一台新电脑,另一台在五楼的书房里,他使用。
如今这时势,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风一吹来,人人都说我有福气,都羡慕我嫁了一个好老公,既事业有成,且温顺体贴,是好好爸爸,和一个好好先生。惟一曾经让我不满意的,就是他前段时间以来,对上网忽然热衷,有一次我还看见他进聊天室。他解释说,这段时间的工作太伤神,这是一个缓解压力的方法。这没什么的。聊天室里百态尽显,挺有意思的。老婆,你也来看。
而我,大学毕业后,就嫁了他。他说,宝贝,我不要你那么辛苦,我养你。所以,结婚以后,他和儿子排在第一,把自己排到最后。然后,到瑜珈、插花、美容、逛街,惟独对电脑没有兴趣。那个世界太虚拟,而我只要真实的拥有,真实地拥有美丽,骄傲和幸福。
小凤曾笑过我,看不出你这人时尚的同时,还有落后的一面。每一个人都是矛盾体,没有谁真正的了解谁,那不过是冰山一角。我只是笑笑。
他第一次拉我到电脑前看的时候,我也只是顺了他意,然后,笑笑说,你看吧,我去做瑜珈了。
儿子今年10岁了,可我看起来不过是26岁,岁月的风霜不曾在脸上留痕。于女人而言,美丽和爱情一样重要。所以,没有女人不爱美。我把这一切归功于每个晚上坚持的半个小时瑜珈,以及每周二次淋漓尽致的性爱,让我的皮肤更光滑,身肢更柔软。都说婚姻是一种经营,经营有方的婚姻才可走到天荒地老。我也在用心经营,经营的就是方式取悦身边人。每次他柔情地喊我“宝贝”的时候,恨不得将我揉入他体内的时候,颤抖在巅峰的时候,我都会幸福地觉得这就是一辈子,永远了。
多完美的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2
那天,本是上插花班,老师突然缺席,于是,下午突然变得空闲起来。给电话小凤,想问她要一点时间分给我。她意外地放低声音说,我在相亲。过一会再给你打。然后,就挂了。
我用五分钟时间来消化小凤说的“相亲”一词。这词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用在小凤身上。那个在我眼中风情万种,就连眉梢都画情的女子,她居然要用这样老土,这样焦急的方式来推销自己。要知道,她夜夜笙歌,身边何曾空过座?小凤曾说,婚姻是不是就是把一个人从做自己的主人变成做别人的奴隶?小凤宣言,我只要爱情。
我笑,女人,我精神上绝对支持你,一定要坚持到底。
原来,千帆过尽的女子最需要的,还是婚姻。虽然口中在鄙视,然而,心却在觊觎。
就这样,沉睡的往事居然醒了过来。
1998年5月18日,一个逃课的下午。我在路上简直可说狂跑疾奔,一刻也不肯耽误。转到一个路口时,他突然地冒出来,我硬是把他撞得得踉跄地倒退一步,自己却“通”的一声倒在地下。后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躺着。我转过脸,窗外的天空很蓝很蓝,白云朵朵。
这时,他从门外走进来,看见我醒来,一脸欢喜,一脸真诚地说,真对不起。是我把你撞昏的。还好,医生说你没有事。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有,我的心,因为你这一撞,碎了。我听见我的心在窃窃私语。
从那天起,他就频繁地出现在我身边,以不可拒绝的姿势。
6月底,我收到远方的一封信,信内夹着一张男女合照,那个丁香花一样的女子的笑容像针一样刺伤了我的眼。那个男的对我说,你也一定要幸福!
大学毕业,他对我说,宝贝,嫁给我,我养你。我会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对你好。是不容质疑的肯定。
想想恋爱走到最后,无非是要一个好的归宿。于是,我颌首答应了。
3
这么多年,他做到了承诺的,一直待我如珠如宝,不能说不感动的。
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想起往事,鼻子莫名地酸了。我想他了。
女人总是希望生活中能多点惊喜,如果没有,那就自制。但有时是事与愿违,惊喜变成惊吓。如我,本想突然地接他下班,然后,与他一起烛光晚餐。嗯,理由就是今天的天气很好。管它呢,能找出一个理由来就得了。所以,我决定不给他电话,直接到他的办公室去。
这么多年以来,我竟然一直没有到过他的办公室,几楼几号?得问问人。
问了值班的老伯,他说在五楼往左走第一间就是主任室。然后,他又关心地问我找谁。
我说找李东呢。
哦,他下班走了。你要是找他有事,不如明天再来。
谢过了老伯,多少有点失落。
老公,你在哪?下班了没有?我听到手机的另一端很安静。
老婆呀,我在单位开会呢。晚上不回去吃饭,你不用等我了。可能饭后还会有应酬,你就早点睡。
我疑惑地将手机移离耳朵,怀疑是不是打错了。再听,没错,是他的声音。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我决定不揭穿他。
继而我回头上了五楼,左边的第一间明明白白地写着“主任室”,确确实实是紧闭着门。再转到四楼,三楼,二楼,局长室,会议室,财会室,……所有的门都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没有一个人在。
他说谎。确切地说,是我终于发现了他的谎言。谎言就好象是一场来得悄无声息的病,如果发现得早,也许是一个良性肿瘤。如果发现得迟,说不定已经是晚期癌症,无药可治。
4
这个城市忽然很乱,我的心很慌。
灯火阑珊处,是谁的眼睛在蠢蠢欲动?
致电给小凤。那女人居然是关机。该不会是春潮汹涌,迫不及待地上床了吧。
我以为用完美的性可以捍卫婚姻,小凤以为用性可以换取到爱情,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是否我们都错了?
从这天起,我开始用一种偷窥的眼光去窥视他,会察觉到他不知何时爱上了运动,天一亮就出门跑步;会越来越关心我,时不时地问起我的瑜珈、插花、美容的课程安排;在某时候会定时地打电话说开会或加班;在某时候会虚掩着门在书房里整晚些地上网,然后,解释说是查资料。
我故意地给他冲了一杯花旗参茶,果真,他在聊天室里。
我依然对他笑笑,然后,说,我陪儿子去了。
我在二楼上网。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曾经是电脑的高手。
他不知道,我曾经爱过一个人,是我的电脑教师。
我进入了有他的聊天室。他和她很大胆,你侬我侬,视若无人。他不知道,我已经看到了id背后的那个人的脸。
她说,我能分到她的零头已经满足了。
他说,心肝,你是主流,已经分到了百分之八十。她不过是分流。
……
我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他叫我“宝贝”,叫另一个女人“心肝”,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他要的是一y*情,或许我会鄙视,但他会回头。可眼前的她是他的心肝,我算是什么?
我看到他们相约明天在单位里等,然后,到某酒店去偷欢。还对好口供“就算有人看见,就说我们是在谈工作。”我冷冷地笑,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占据了他的心肝。
5
儿子放学回到家,看到我的模样,吓得大叫起来“妈妈,你怎么了?”
我温柔地说,妈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这不,已经打了石膏。别告诉爸爸,会影响他工作的。
爸爸还不知道呀?我一定要告诉爸爸。说完,拿起电话就打。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妈妈受伤了。
我没有制止,转过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是他和她约好见面的时间。
你说他会不会回来呢?我问凤。
正在给我抹石膏的凤说,那得看你在他的心里还有多少的份量?
死人,这不等于没说么?我嗔怪了她一眼。
好女人,如果一个男人心不在,你付出再多也是枉然,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有一些女人以为用生命可以留住男人,更是愚蠢。
所以呀,我并没有真的把自己的腿摔伤。只是做个样子来阻止他和她的约会。
是啦,你这女人最聪明了。只是别让你老公发现你在欺骗他。
他在骗我,我在骗他。这不打平了?
婚姻就是这样的吧,在欺骗中颤抖而行。
凤说完这句,我们都沉默了下来。
然后,我回家,等儿子将这“伤势”告诉他爸爸。
然后,等他回来。
6
当看到他焦急里带着关心的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知道,还没输,赢的资本还在,那就是这么多年来岁月积累的感情。有时,爱只是路上的一个风景,也许留连,但终究会成为路过的风景。
那天晚上,他一直在,除了偷偷地躲在阳台外打电话。
我故意装作没看到。
一连几天,日子貌似平静。
是他伪装得太好,或是一切过去了?
7
是夜,我缠着他,像青蛇一样,湿润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甚至,我能听到内心里传来淅沥淅沥的欢唱声。
他沉沉地睡去。
我悄然起床披衣。
窗外的月色皎洁,照见日记本上的字迹——
今天,在奔赴爱情的路上。有一个人把我的爱情一撞而飞了,而我的心落地而碎。醒来时,窗外有飞机飞过的声音。很想知道,有爱情飞过的痕迹吗?1996年5月18日。
他给我寄来了和她的照片,他说,她爱我。他说,是那天在机场等我的时候认识的。他说,能等待到来的,往往是婚姻,而不是爱情。1996年6月28日。
这是一个天长地久的日子,我拖着某个人的手时,想起了那个下午的天空的飞鸟。对自己说,从此我不会再碰电脑。1996年11月11日。
最后,我写下——
爱情是伤口,婚姻是伤疤。2007年9月8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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