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工作在深圳这个开放的大都市里,骨子里却是个很传统的男人。赵平说,对于女人出轨这类事情,不管她们的理由多么的冠冕堂皇,也不论她们苦衷几何,我一概认为那是一种背叛,那是一种从道德到灵魂的彻底背叛。我不但不会给予原谅与同情,而且要在心里用最下流的词语骂上千遍万遍,然后在背地里不屑地吐上两泡口水。
妻子慧是个善良而温顺的女人,我同她相识于她的善良,相爱于她的善良。这也是我多年对我们的婚姻忠诚不二的原因,哪怕是在美女如云的交际场合,也未曾有过一丝邪念 。
那是92年夏天,我被一家公司无情的炒了出来。从此辗转于街头,奔波于大小公司门口,在各色各样的老板面前陪着笑脸。可这是深圳。那些肠肥肚满的外资老板,不会因为你明天就没饭吃,或者你家有80岁的的老母亲等着一剂药钱而凭白收下你,他们不信眼泪。
几天的消费我已囊中羞涩,如炙的烈日收干了我体内的最后一滴水份,饥饿也时时的困袭着我。那日,我突然感觉头晕心呕,身体乏力,于是在街边拣了个树阴坐下,谁知这一坐下便象一堆烂泥般立不起身子来,只好半靠在那棵碗口粗的树身上。
模糊中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老乡,老乡,你怎么了?”
我吃力的抬起眼皮,眼前是两位衣着整洁的年轻女孩,从她们白皙的皮肤看得出他们有个不错的工作。
“我,我,头昏……”
“老乡,你要不要紧,需要上医院吗?”
“不,没事,我只是很累,只想歇会儿。”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兰子,他可能中暑了,这样在太阳下烘着不行。来,我们把他扶到我们房间去休息下。”问我那个女孩小声的和一个叫兰子的女孩商量着。
“慧儿姐,你真是爱管闲事,上次还没被那个假叫花子骗够吗?”那个叫兰的女孩觉得慧有些堂突,善意的阻止着。
“唉,出了门,大家就是兄弟姊妹,谁能保证没困难的时候,就做回好事吧。”慧儿天生一副菩萨心肠,总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你心软!”那个叫兰的女孩虽然嘟着嘴,但还是应了慧儿。
我被这两个女孩扶进了一间整洁的小屋里,那个叫慧的女孩特意为我熬了绿豆白糖粥。在电扇下凉了凉,然后伺侯着我吃下。
我的身体在房屋的阴凉和食物的调节下得到了恢复。
她们要上班去了,我准备告辞。
那个叫慧的女孩却对我说:“老乡。我看你身体还很虚弱,要不你就在我们房间先歇下吧。”
“不,这怎么好,已经够麻烦你们了。”我不愿再给她们添麻烦。
“唉,出了门,就不要想这么多,就当我们是你的亲人吧。”那个叫慧的女孩还是那样柔和地说着。
我留了下来。
晚上。慧把她的床铺让给了我,她挤到了兰的床上去。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小声的开着玩笑。
“慧儿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
“呸,乱说,你就爱嚼舌根,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哈哈,你骗得了你妹妹的眼睛吗?”
“再说,再说……”那个叫慧的女孩心甜甜的“修理”着兰。
两个女孩子打闹一阵后就睡了过去。
两天后,我再次踏上了寻工的路途,临行时,慧儿眼光柔柔的对我说:“赵平啊,无论你找没找到工作,天黑时都到这里来下哦。”他知道我名字后就不叫我老乡了,我感激的点点头。
那天,我终于在一家电子业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天黑时我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慧和兰。她们俩脸上却挂起了比我还多的喜悦,不知是为我重获工作还是为她们的心血没打水漂而激动。
我上班的地方与慧她们住的地方不远,由于有了原来的“救命之恩”,我顺理成章的成了慧她们的常客和好朋友。
一来二往的交流,慧终于向我倾吐了她一个少女的情怀。从此,我们恋爱了。
96年,我和慧终于完成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一对有缘人终于结为夫妻。
婚后的日子幸福而甜蜜,每当经过一天的忙碌,回到那个充满笑声,摆着可口饭菜的小家里,我心里常荡起一阵阵遐意。感谢苍天!感谢好人!
热乎乎的水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慧为我准备好的干净睡衣,半躺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这时慧就会探过身子来,象小懒猫一样卷进我怀里,一边调皮的挑着我的胡须,一边享受着亲昵。
有时我也会说:“去去去,你总像个小孩子。”
她调皮的笑笑“在你面前,我就愿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就愿你这样抱着我抱着我……”
后来,由于我的勤奋诚实,老板把我调到销售部任骨干,工资待遇翻了两翻,我把这事告诉了慧,想不到她的嘴却嘟得老长。“销售部,不好!”
我说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却这么说呢。她说,销售部有什么好,三天两头总出差,你走了,把我一个人孤怜怜的扔在这个房子里,一点都没劲。
我说,这是工作嘛,老婆大人啊。两个人总得有个分开的时间啊。
“不。我就是不要你离开我。”慧象个小孩一样使着小性子。
后来出差的时候多了起来,有时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全国各地的跑,业务恰谈,售后服务一大堆子的事情。不过我每次出差前总爱把她的生活事务安排得妥妥帖帖。
人模鬼样的交际,旅途的劳顿,常让我身心疲惫。每次远途归来亲热时总是草草了事,久而久之淡漠了原有的那份甜蜜。
慧曾几次提出让我换工作,都让我说服了,我说趁年轻能跑跳就多挣些钱,等有机会就买个房要个孩子,慧倒是不反对了,脸上却始终挂不起笑容。
2000年,千禧之年,我人生有了转变,事业上有了不小进展。
那是个5月的下午,我上海出差回来,到家就给慧去了个电话,慧在电话的那头说晚上她要加班,叫我自己做饭吃。
吃完饭,我一个人在家呆着没劲,就出来走走,在一家大酒店门口。我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部华丽的轿车里钻出来,我觉得那人很象慧。我思筹着:是她吗?她不是在加班吗?怎么?……
我本想上前去看个究竟,但未待我走上前去。车里就出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下车后搂着那女人的腰进了酒店大门。我想,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那晚,慧很晚才回来,我说我在酒店门口看见个人有些象她,她说:“你发神经,我可一个晚上都在公司加班。”她说这话时眼神有些慌乱。
我总希望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但当一个铁的事实摆在面前,我全部的希望被彻底击碎。
那是2001年2月14日,城里人的情人节,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日子,那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日子。
那天,从无锡回来,到家已经4点多钟了,我没有给慧去电话,想给她个惊喜。
我在花店里买了束花,匆匆的赶到慧所在的公司,等在公司门外。
下班了,慧最后一个出现在走廊上,后面跟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的,样子很亲热。
顾着说话,慧没看见我,来到楼下,那个中年男人为她打开了车门,慧准备往车里钻。
就在慧转身之际,她发现了门外的我,她一下定在了那里。
我把手上的花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晚,我心好痛。
我到一家饭店喝了很多酒,很晚我才摇摇晃晃的回到家。
当我来到门口时,慧在那等着。她上前来想扶前倒后偏的我,我一把把她推开老远,“滚开,你个贱人!”
我跌撞着进了房间,把自己摔在沙发里。
慧象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拿了纸巾想为我擦去酒后吐出的污渍,我大声的骂:“贱人!骚货!别脏了我的身子。你跟我站远点!”
她一脸委屈,进不是,退也不是。
她突然一下跪在我面前,抓过我的手要我打她,“平,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你就打吧。”
“我打你会脏了我的手,贱人,离婚!”我气愤的用力抽回手。慧一脸惶惑。
第三天晚上,吃完饭,我把一张离婚协议书摆在了慧面前,她的眼一下直了,她说:“平,我们非要走到这步吗?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我说没有,只有离婚,只有离婚才能让我说服自己。
她说你就不能听我解释下吗。我说,那好,也让我们分个明白。我看你有什么理由。
她哭着讲述这一切,她说:“自从去年开年以来,公司新来了个主管,一来就盯上我,开始,他一直在我面前献殷勤,我没理,后来他又在工作上挑毛病,隔三差五的找麻烦,我只好忍着,直到一天晚上,手上有点活没忙完,就多呆了会,公司的其他人都走了,不想他却来到她办公桌前给她跪下,说不答应他就不起来,就在那晚,终于被他得了手,后来我好害怕好后悔,那晚,回到家里。我一个人哭湿了枕头,可在那漫漫的黑夜里,谁又能听到,谁又能理解我那无助的哭声呢。
自那次后,他经常给我一些照顾,慢慢的我发现他并不是很坏,为了填补心中的寂寞,我就跟他有了来往,游走在这危险的钢丝上,我知道早晚要出事,可我已身不由己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还能留住这段婚姻,你再打再骂我也无怨言。”
听完彗的陈述,我平静了些,这所有的一切都缘于她的软弱与善良。善良本来是优点,可有时却成了至命的弱点。我为她擦去眼泪:“唉,都是我不好,我没时间陪你。”
慧为了表达她的诚心,殷然辞去了工作。本来事情几近平静,可是,一次我与一个邻居发生小矛盾时,人家居然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软蛋,戴着绿帽在世上充“新好男人”。
我心中还未逾合的伤疤再度被血淋淋的揭开。那天 ,本来是我的生日,慧买了好多好吃的菜回来,我跑回屋里全部给扔到了街上。
“都是你个贱人,让我在人前说不起话!”
慧在一边闷坐了很久,好象经历了漫长的生死挣扎。
她走到我面前,让我拿出了那份协议书来,她在纸上颠颠抖抖的签下了沉重一笔:同意!
签了离婚书那晚,慧买来很多菜,还有我爱喝的酒。席间,她破例地喝了酒,她一边喝一边痛苦的流泪。她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不再是夫妻,以后的路不免孤单,如果今后遇到合适的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地爱她,多抽些时间陪陪她,多带她出去走走。还有,你的衣物我已全部洗干净收在衣橱里了,你常年在外面跑,要注意身体啊······”
慧儿的话让我有点想哭,但一想别人看我的眼神,我在心口上闷击了两拳。“命啊,都是命运作弄人!”
我的心象塞了铅一样沉重,不知道我与慧的分离是对是错。
吃完饭慧就去房间整理她的衣物,我昏沉沉的就去另一个房间睡了。
半夜时分,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头,怎么慧房间灯亮着却死一般的静寂,她睡觉是有轻微打鼾的习惯的,这么多年来我是了解的。我有种不祥的感觉。一定出事了。
我来到慧的门前,喊了几声没反应,急忙撞开了门。
待我冲进屋时,慧已安祥的躺在那里了,地上散落着一些药片和一个安眠药瓶。
我抓起慧就往外跑,到了医院,医生看过后摇了摇头:来晚了 。
慧的尸体停放在太平间,安静的象一叶飘落在地上的树叶一样。
兰知道后来看她,哭得昏天黑地的。
看着从前的好姐妹一夜之间成了地狱孤魂,兰突然转过身来抓住我的衣襟,硬咽着挤出几句愤怒而痛苦的话来:“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慧儿姐,是你啊,是你啊,你害死了她,她那么善良,你却逼死了她……”
夜澜人静,久久不能入眠。看着在天际荡漾的寒月,我感慨万千。是人改变了世态,还是世态改变了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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