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单调深夜，醒来其实不是，chu夜，风清冷，经过了一小阵微雨，熟悉的小区，粉色灯光下，那些由碎石子铺陈的小路，也因此变得无比精致。远处、再远处、枇节的高楼，灯光若即若离，活似漫不经心炮制的靡音，又把一种过分“轻慢”的态度发扬光大。这番风景，又如此隐隐绰绰，不免让还未完全清醒的我，想入非非。开始放音乐，从韵味独特的《金蛇狂舞》放到《流水行云》，再到《连环扣》一曲扣一曲，重重复复，于又似睡非睡，困酿一种似醒非醒的蒙意。

却不敢睡去，面对一道道铝合金的玻璃幕墙，不是一种体面的奇趣美。在四川，那些信誓旦旦，大嘴理说，保证能抗七、八级地震的楼房结果全是坍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古语经典说的是命运多殛，没有预兆的灾难前，死人，是自然现象。但不幸，在亲爱的祖国，山西，还有窑工，可以被整个整个装进麻袋里；在天门，有人因为多管闲事拍张照片，被城管活生生打死；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一个微不足道的派出所所长，存款以亿为单位；在福州，一个正当的商人，能够被这个城市的保护神用枪，是的，就用枪，当成劫匪乱枪击毙！

在更远的黑龙江，在公元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八日，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在克拉玛依，一句让领导先走，焦土上，横躺了一个又一个跟我年龄相仿，死悲到极点的孩子。还好，花朵里没有一个我，也还好，这次地震前，没有人说，让领导先走。那是否，可将之笼统地归为一种“国病”。一种特殊的国病。世界开始大同，但祖国的许许多多，为什么只像焊接的广告牌一样，高深到可望不可及。慢慢打开了窗，吸呐着空气中疏离的气息，整个人，像一根被打湿的火柴头，莫名的酸涩与消沉。

“妈妈！你看，都脏了呢。”噫,楼下有声音，小路上，出现两个背影，一个母亲，与一个孩子。小孩很小，却有股执拗劲，非要自己踩出一个圈。不小心摔了一跤，皮破了，他把嘴撅成月半弯，最后才与妈妈，手拉着手，一起走。此时此刻，她们漫不经心的走路姿势，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世上最优美的舞蹈---我忍不住微笑，小心翼翼的追踪着，像罗曼罗兰小语里说的，心底泛起一丝纯纯的温柔，似栀子花香，萦心的温柔，原来，任何人，对世界并不是全无想法，悲观主义者也不例外。

上帝的磨盘的确转动很慢，却也磨得无比精细，高高在上的精英，也确实比我们聪明，每当搪塞不过，总能把民众的善良量化。那么，一再如此后，千年前的杜工部，如泉下有知，全身怕也抹了辣椒水一样，极不舒服，就是肚子里咽了牙，想再吟，怕也呤不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撼心诗句。今天是国殇日，合该保持哀思，料不曾晃悠悠的边走边歌。真是一花一界，好像只有如此，才会感到人生的真实与有趣。也由此可见，我生活品味之一斑。

不过，一事归一事，身来不幸为人，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那不能伸缩自如，也任谁都承载不起密密麻麻的沉重。凭什么？诗是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常识却告诉我，这大概就是夸父逐的那个天日，十分也十足的黑色幽默。如水中花，毋庸置疑，不过一个幻相，也很无可奈何，破灭的也快。真是叫人伤心，但还是欣慰的说，在电视机前，在那生死之间，那些伟大的母亲，那些用自己的生命，去讲解着生命的尊严的人，是丝毫容不得丁点怀疑！无论，如何，她们，不是一到镜头前面，就是很深沉，很鞠躬尽瘁的脸，而一转眼，刹那就可变成了令人心生憎意的癞蛤蟆。

江暖鸭先知，最好的态度，或然没有态度，地震后，仅仅把爱国情欲大幅摆动，折腾到轰轰烈烈，又能如何呢？假如某一天，精英们如果连自己都蒙混不下，又怎么可能掩饰那藏头露尾的失真。现在，走出了房间，瞳里，仿佛又看见刚才那对母子，人世间，细微处，真有许多新奇与不可思议。靠在一个栏杠边，我不禁起了盹---满月已升，女伴绕神坛而立，或作雅舞，践弱草之芳华。萨福说的，许就是生命最原始的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