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很恐怖,整个泛着一种惨暗的红色,布满着令人惊骇的皱折。
我躲在窗户后面,看着这个令我惊心动魄,又在脑中竭力搜索词语来形容的男人。我对他的印象极其深刻,也非常好奇,不知这个可怕的男人会有怎样的故事。
这是那次出去执行任务时候的事情了。
我们一伙开着车,刚到目的地还没开门,就听到a庭长在里面一个破败不堪的二楼走道上大喊:“铐子!铐子!”
我一楞,这还是我参加法警工作以来,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我有点慌不可措,但看到老刘已经冲了上去,便紧紧的尾随其后,冲到二楼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紧拎着手铐,而且还拎着一件钢盔,我慌不可急的戴头盔,可任凭我怎么努力也都扣不住头盔的带子。外面还有很多围观的群众,我想着我这样的笨挫样会给大家造成个什么程度的影响。可仅仅是一瞬间就跑了过去,还好站在那里的书记员康对我说,头盔我给你拿着吧。
我转身过去,发现a庭长和老刘已经将一个长发蓬乱的女人按在了地上。那女的还在大喊大叫,叽里呱啦的一大堆话立时蹦了出来。
“还这么嘴硬,给她戴上铐子!”a庭长大叫。
我赶紧过去帮忙,将铐子扔给老刘,然后用力地按住她,老刘则敏捷地去拷她。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这个女人还在大喊大叫。
“把她带出去!”我们按着a庭长的命令带她往出走,这女人却像疯了似的拼命反抗,大喊大叫,用脚勾住能勾的一切东西,不愿被带离现场。
一个戴口罩的男子忽然映入眼帘,年龄不易辨认,身材瘦小,使人注目的是那通身的皮肤,发着暗红的色泽,满是伤痕,那眼眶里,似是没有眼脸,露着血红的肌肉。像个重症的绝望病人,使人心骇。
“赶紧把她带走!”a庭长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把她强行带出了门口,我看到她装在身后兜里快要掉出来的手机,就给她塞了进去。她却悠地大叫:“偷我手机干什么?偷我手机干什么?”
我一时很生气,做了好事,却反而被冤枉的感觉:“你手机快掉出来了,我给你塞了进去!”
她不吱声了,被我们关到了车上。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看着这个可怜的中年妇女,她的脸布满了岁月风霜的洗礼。
我环视这个被我们紧紧包围的院子,只见它左右两边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小楼的中间是一个拱形的甬道,通往后院的道路被一辆汽车阻隔着,我的视线也停留在了那里。
我去到了二楼,看见书记员康和a庭长在那里做清点记录,身边则是搬家公司的员工在来来回回的辛苦忙碌。这是一个非常窄小的屋子,五六平方米的样子,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种类之多,花样繁杂绝不是一个人所那么能轻易想象出来的。到处被塞了个满满当当,居然还要住人,饮食起居都要在这里面,真是难以想象在这里面生活是一种什么模样。
我一转身,立时被吓了一跳。那个人又出现了,无声无息,像从地而遁的幽灵一般就冒了出来。带着口罩,眼脸血红,骇人的没有任何表情。
我说:“你干什么?”
他不语,置若罔闻,像幽灵似的飘去。只给我留有一个背影,引我无限的沉思。
我找到在院子里站岗的老刘,我问他:“刘,你知道那个带口罩的男人吗?他的样子使我难忘。”
“我看见了。”刘说,“他应该是被烧伤了,我看见他的一只耳朵都没有了,就剩下了一个可怕的耳洞。”
我愕然,决心四处找他。这个可怕的男人使我非常的好奇,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幸好这只是一个不大的庭院。我去大门口找他,那里在警戒线外早已围了不少的群众,却没有他的踪迹,我回到院子中间,仔细审视每个角落,终于在甬道那里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穿着灰色的夹克,坐在一个突兀的石头上面,面无表情。
我想着过去以后怎么和他搭讪,会不会触及他的痛楚。思索良久,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却突然站了起来,像是要走的样子。我一急,赶紧奔了过去:“等一下,能谈谈吗?”他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说:“我想和你谈谈。”
他诧异的看着我,良久才点点头:“你想问我的脸是吧?”
我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
“没有人对我的脸会不好奇。”他的声音嘶哑,“甚至是害怕。”
“您的脸一直是这样的吗?还是……?”
“当然不是,在以前我的脸也是好好的,同你们一样,是个正常的模样。只是后来发生了点事情,这个地方着过一次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场火来的很凶猛,没几秒就把整个场子都着了。”
“那您没有逃出来吗?”
“没有,其实我完全能逃出来的,如果那时候逃出来,也绝不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看了使人害怕。”
见我愕然,他微微笑道:“那时我是仓库的管理员,着火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跑,我想的是赶紧抢救物资,能救多少救多少,把损失降到最低,我没想道那场火会那么凶,也更没想道老板会那么绝情。”
“绝情?”我喃喃地重复着。
“是啊,我奋力的抢救物资,挽回了不少损失,你猜我得到了什么样的结局?”
“您被烧伤了?”
“呵呵,”他冷笑,“全身大面积烧伤,连耳朵都没有了!我得到了什么结局,我昏死在医院里,医药费都是自己出的,他们是给我垫了点,可最后不也是从我工资里面全扣了去吗?”
我惊愕。看着这个悲伤绝望的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现在那些所谓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无济于事。
忽然间,看见天空很蓝,远远的飘着几朵云彩,在向我们缓缓的游来。这个被烧伤的男人呵,竟然是如此的悲伤无助。
“那您没回家吗?”
无人回应。再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兀自的离去,那身影远远的定格在我的心中,久久不愿散去。
洪星蓝2008·5·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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