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舞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大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不再有行色匆匆的男女,或有独自转悠的,或三三两两的。他们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里,琢磨不定。
他显然不愿意急着回家。他点燃了一支烟,使劲地吸了一口,憋气好半天,才重重地呼出,就有烟雾撩绕他面前,模糊了他整张脸。他从裤袋掏出手机,打开翻盖,有模有样地看了会,然后左右张望,仿佛是在等待谁或者正在找人。事实上他没有真正看手机屏幕,甚至是几点了他都没有在意。他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在看大街上的女人,看有什么女人能引起大脑的兴奋。首先他就注意那些半裸着胸脯的女人,就凭着裸露在外面的一半,他就揣摩另外的一半,然后在脑袋里拼成整个,然后臆想它的形状大小坚挺,甚至感触抚摩它的体会。
这时有个白色的影子进入了他的视线,就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手拎着一个小巧的黑色提包,和浑身的白色衣裤形成明显的反差。她在不紧不慢地走着,脑后简单绑着的一簇头发,随着脚步上下有规律的跳动。原来是她!就是刚才在舞厅坐在旁边的那个!
他其实是不会跳舞的。他除了单位工作,然后就回家。他的工作简单而机械,他的同事就是几个永远不变的几个,整天对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熟悉得连他们脸上有几点雀斑或者有几粒麻点都已经清楚又清楚了。他的生活既不是很富裕,但也不窘迫。妻子虽然并不特别漂亮,可也不丑陋,说不上有什么能干,可一个小家也能搞的井井有条,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小家实在也挑不出有什么不满。照理说这日子足够幸福的了,普通人嘛那还想要求什么啊。可他总是觉得缺失些什么,少什么呢?他又锁定不上目标。就这样。
今天吃了晚饭,妻子就不声不响地忙开了,收拾洗刷锅碗瓢盆,然后细心地拖地……,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就象太阳出来了就有阳光一样自然。
他看了一会儿新闻,觉得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领导开些什么会,领导说了些年年不变的千篇一律的那些话,就觉得不如今天的一个同事的话来的有趣。那男同事说:男人女人其实心思都一个样,女人除了自己的男人外,她也想尝尝别的男人的滋味的,也想寻一寻刺激的。
就有另外的同事似真似假地问:男人有地方好去啊,酒吧啊美容厅啊旅馆啊,那女人去什么地方找男人啊?
那男人就说了:你个笨笨,你没发现现在的舞厅都是为那些结了婚的女人开的呀,你想交桃花远你就去看看,搞到女人请我喝点酒封封口就好了!
同事就拣到宝贝似地大笑起来,他也不尴不尬地嘿嘿笑了笑,显得很不在意这些笑话。
他其实在意了,看新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些,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莫名地心跳加快,他就对妻子说:我出去走走。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贼似的,眼睛不敢正视妻子。
走进舞厅大门,他的眼睛好一阵子不适应里面的黑暗。他就在门边站着,就有人上来问,然后引着他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当时他挺感激这个服务员的。她好象很理解他的心思似的,等到他大概看清了舞厅里的情况时,他才明白他对服务员的想法纯粹是自作多情。因为离舞池近的地方早已经密密匝匝坐满了人。
的确如同事所说的,舞厅里女人多男人少,年轻的少中年的多。 ∮
舞曲一起,舞池里就转动着各式各样的女人,肥的瘦的高的矮的,剧烈地晃动着她们的臀部。起先他不敢多看,看又会儿就收回目光,然后警惕地注意四周。看来他是多心了,他发现谁也不会在意他,谁也不会注意他的存在。他胆子就大了,就努力地盯着那些臀部看,努力地想看透包着臀部的裤片。
后来他身边就多了个女人,看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她坐下来后,就从随身带来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茶杯,就有人过来添了点水,然后她就拧紧了盖,摇晃了一会,打开盖,将水倒入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旁边站着的服务员等它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将她的杯子注满开水,才离开。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非常认真,象是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准备好一切之后,她才将目光投向舞池,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旁边有个男人存在。
看来她是经常光顾这个舞厅的常客。他就想:那她天天来想做什么呢?
这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舞池,目不转睛,直到终了好几曲,她才站起来,突然面对他,躬了躬身体,递过一只手来,到他面前摊开手掌,说:请你跳支舞好吗?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动作,他窘的说话结结巴巴:我,我,我不会!
怎么?不赏脸?
不不不不是,我真的是不会。
不会?那你来舞厅做什么?女人说完,就顾自走向舞池,潇洒地做了个抱的姿势,仿佛真就搂着个舞伴似地,自己一个人有模有样地舞了起来。
此刻的他,感觉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里面昏暗,没有人会看到他涨的通红的脸。他感觉脸发烫,烫得冒了汗。他又懊悔起来:我有那么多的空闲,为什么就不知道把舞练起来呢,那么现在就可以搂着这女人的腰了,就……
女人连着和不同的男人跳了几支舞,然后是一支欢快的舞曲,众人就排成排,独个地大家动作却是一致地蹦跳起来。女人的正面正朝着他的方向,他就看到女人的胸脯比别人明显抖跳的厉害,仿佛两只蹦达的小兔,跃跃欲跳。他的眼睛就被它牢牢吸引住了,以至到他走出舞厅,他满脑子就只有跳动的胸脯。他想:那里面一定是没有戴胸罩的。
这一曲终了的时候,女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舞厅里所有的灯突然灭了。女人伸过来一只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说:我们去跳吧,这个舞谁都会跳。他就抖抖索索站起来,被女人引导着到了舞池。
女人说:搂着我的腰,对,双手!然后她交叉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然后自然地整个胸部就贴了上来。
他分明感觉那胸脯有些柔软,一种麻酥的感觉就由胸脯迅速扩散至全身,细入每个细胞。他的心狂跳起来,他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扑扑声。也许女人也感觉到了,吃吃地小声笑了起来。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和妻子就没有这异样的感觉呢?和妻子在一起,他甚至不愿意多触摸一下她的胸脯,就直奔主题而去……
温罄一刻一结束,女人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的表情,仿佛从来就没有和他有过交流。直到舞厅营业时间到点了,众人散去,她始终都没有再看一眼他。这些让他非常困惑,他想: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这女人又牢牢吸引着他,他不自觉地就跟在了她后面。
现在他完全看清她的打扮了。一袭白色,衣服宽松,下身白色小马裤,有些紧,隐隐约约有三角内裤边的线痕。他又在想:那是什么颜色的内裤呢?粉红的大红的?也是白色的?是网式的么?……
那女人好象是不经意地回了回头,好象已经知道他了,又好象没有发现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走。见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胆子就大了,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着能看清她的臀部的明显运动,然后就由运动着的臀部进一步幻想开来。
到了一处街口,女人脚步迟疑了一会,才拐个弯,走进了一坐大楼,不见了。
他是没有胆子跟着进去的,他就停了下来。
他在等待,等待什么呢?
女人突然就出现在楼梯口,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他喜出望外,跟了过去,上了楼梯,转了几个弯,站在一个大门前,那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就看见那女人了。此刻,女人已经换了衣裳,是一件簿如蝉翼的睡衣,身体的凹凸隐约可见,看的他血脉贲张……,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近了,更近了,他甚至看见她的胸脯上的两个晕点和身体隐秘处的茂盛……,该发生的事即将发生……
他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他想象的一切始终没有发生,女人就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有一丝失望。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街口,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可思想还停在那女人身上,走了一段,他突然想:也许她是开着窗户看着我呢?他又急忙折回,来到那街口,仰着头,这个大楼的窗口一一搜索过去,都是漆黑的,没有光亮。他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的念头非常荒唐和可笑,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也笑了。这时他就想到妻子了,他想,妻子现在也许正睁着眼睛,等待他的归来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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