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的我特能哭,每每一拉开喉咙就停不下来,眼泪鼻涕齐刷刷的流个不停。对此老爸的招儿先是凶神恶煞的冲着我大吼,我虽然害怕却是不吃这套的,老爸见没有效就气极败坏的扬起山猫大掌啪啦劈哩啪啦的往我屁股打,可这样的结果是,我还是唏哩哗啦的大哭特哭,全村像遭了地震一样颤抖不止。最后的结局总是老妈用母性的爱左哄右哄给哄住了,但由于惯性问题,还一时停不下来,还在不断的在那里抽揶着,这时老妈会抱起我然后似威胁的说你如果还哭我就把你送给安带走,然后我会突然的停下来,屏住呼吸,伸长耳朵,静静的听着,试图发现安是不是真的会来。
安在我幼小的心里总是很恐怖的形象,所以老妈总借她的名号硬是把我给震住了好几回,每每一提到她,我会神经质的乖乖就犯。随着渐渐的长大,对安也不那么害怕了,但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靠进她,每次遇见她总是提心跳胆的绕个很大很大的圈子走过去,然后心有余季的回头看她会不会跟过来、、、
在我的印象中安从来都是如此: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破旧不堪,常年只穿一双解放鞋大同小同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只做一件事——拾粪,无论风吹雨打闪电雷鸣盛夏严寒,总会在村里的那条道上见到她的身影,手里拿着一只颓废的竹箕,弯着腰,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粪——无论是刚出炉的还是干的都一视同仁。在雨天,她偶尔会用一小块塑料袋遮一下她的头部,更多的是什么都没有,任着雨水倾注她的任何部位。然后拖着已灌满水的解放鞋,拖着污浊的竹箕穿行在寂寞的淤泥里,茫然的寻找她的目标,最后把她的劳动成果堆在她家的院子里面。她一天会来回几次,直到把全村个道上的粪拾完为止,每天都如此。如果在拾粪时有人经过她的旁边,她会泛着雪白的眼珠子看着你,嘴边还不停的唠叨着什么,像是在宣布她这粪的所属权。
全村的人托她的福,几条道都特别的干净,看着也很舒服。安的家也借此每年无论是稻谷或玉米都得大丰收,而且都是最绿色的自然产品。所以我总固执的认为安是全村里最勤劳,最耐劳,最无私也是最可怜,最不被人尊重的人——一个女人。
如果是外村的人刚来村里,一定不会认为安有什么不对劲,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直到去年才知道安真的很不正常。夜间无端的乱吼,弄得四邻都不得安宁,有时候会一个人在全村乱跑,一边跑一边歇底斯里的哭,由远及进,令人毛骨悚然。根据前辈们的说法,安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但突然有一天就疯了。一说是因为文革的残余势力造成的;一说是因为饥荒到外地去偷东西被人下诅咒回来就成那样了,众说难辩。但安是有家人的,有母亲和兄弟姐妹。安和母亲住在一起,安的母亲对安很好,经常教导女儿们要对安好,所以在安母亲的保护下,安不至于流浪街头或饿死,尽管她不正常。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安为什么会一如继往的拾粪,但我敢肯定那不是安的嗜好。
去年安的母亲离逝了,当人们出殡的时候,安正在路上,手里拿着那竹箕,茫然的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群,其中有她的母亲。
今年放假回去,沿着村里弯弯曲曲的路上走,感觉好象缺什么,可一时也说不上来,然后看到满地都是动物的粪才想起安来,但怎么不见她呢?回到家才知道安出嫁了,嫁到外乡去了,对于这我是吃惊了不小,因为在我的逻辑中,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安的身上的,但——后来才知道,自从安的母亲去逝后,安的兄弟就开始为安相亲了,而且很快就把安嫁了出去。椐说那天迎亲队浩浩荡荡的开奔过来的时候,安还在做她的老本行,之后就被强行拉了回去,安龙吟虎啸般大叫特叫的反抗着,她说的话没人听得懂,也没人愿意听,最后来了几个大汉粗手粗脚的把安拖进了车子。车子开动的时候,安害怕得缩成了一团,毕竟车这东西她以前只见过却是没坐过的,当车子驶出村子的时候,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车里面的每一个人,包括她的兄弟,最后终于无奈的抽泣着、、、她就这样走了,没有鞭爆声,没有祝福语,没有、、、对于这件事,村里人有很多看法,有人说像安这样的人也有人敢娶,我看娶她的那个人也不会乍地;有人说安的家里人真坏,安都这样了还让她嫁人,现在道好,得自己淘钱买肥料了;有人把安的事当做饭后的谈资;有人是真正同情她的。
我不知道安在那里会不会一然做她的老本行,会不会在夜间一个人再跑出来,会不会、、、
安去了不久,突然有一天跑了回来,可是她不认路,跑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回家的路,认识她的人都可怜她给她饭吃,但还是没有人敢把她带回来,她一个人就那样走着走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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