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走的很仓猝,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没来得及让我伺候他一次吃饭、穿衣就匆匆的走了。
面对突然的打击,我真的是不够坚强,拉着父亲还略有余温的手只是傻傻地说了句:“这手不是还热吗?”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卫生室输液了,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婆娑,恍惚间父亲戴着那顶破旧的草帽舞着鞭子赶着马车又朝我走来、、、、、。
父亲的命很苦,2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奶奶拉扯着5个儿女艰辛的日子可想而知,他的童年是在及其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县中学读书的时候,父亲的音乐天赋得到同学和老师们的赏识,被推荐到石家庄学习。记得奶奶常自豪的说起父亲,每次学校开会同学们都高喊“小桃树开红花,欢迎**唱个歌”“再来一个”掌声一片。可是,在那个‘挂菜带’的年月,肚子都填不饱连生存都成问题,哪来的心情唱歌呀?一个大小伙子饿得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终于跑回了家。从奶奶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点儿父亲的过去。
或许是生活的重压让他失去了心情,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很少听到父亲唱歌,记得有一次,父亲赶着马车,我坐在车上。那天的阳光很温暖,白杨树叶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乡间的林荫小路上风清气爽,景色怡人。突然,父亲把手里的鞭子一甩,"鞭子咿呀甩,叭叭地响哎”唱了起来,这是电影《青松岭》里的主题歌。父亲的歌声嘹亮,清脆,有种醉人的男高音的磁性,我震惊了,真是好听呀。歌声和鞭子的舞动,惊飞了白杨树上的小鸟,余音绕空。
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父亲唱过歌,那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听到父亲的歌声,然而那动听的歌声却永生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后来我常想,如果不是那艰苦的年月,父亲的命运可能会改写一生吧?
童年的记忆里,有段幸福的时光令我很难忘,那时我在读小学,每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全家围坐在小饭桌前,父亲就开始给我们讲故事,什么《叶飞三下江南》呀,什么《路遥知马力》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来的。每次讲完还故意留下悬念,下次吃饭继续讲。那时我就盼着吃中午饭,盼着父亲问"讲到哪儿了呀?”然后到学校就转讲给同学们听。
父亲的一生很平凡,没做过什么大事情,多的只是为儿女操劳的琐碎事情,当过官最大也只是个生产队长,那时我在读书没有见过他是如何领着人们干活的,只是常听到母亲唠叨“家里的事你什么也不管”,父亲就歉意又幽默的说"咱是毛泽东思想培养出来的,集体观念强呀/”,母亲拿他也没办法。
第一次认真的感受父爱,是那年我病了的时候,父母听说离我家二十里有个医生医术不错,就决定带我去,刚下过雪,路不好走,土路上很泥泞,公路上又很滑。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滑的走不了了就推着走,二十多里路,父亲累的气喘吁吁脸色蜡黄,虽然寒风刺骨可他额头上却渗出滴滴的汗珠。看着父亲,我鼻子一阵发酸,想起有时的不听话,有时和父亲的顶撞,眼泪不由得滴落下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年,父亲突发心梗,差点要了命
,医生说不能再犯。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我和俩弟弟都连续闹病住院治疗,父亲一下子苍老了。沉重的医疗费使父亲变的沉默寡言,常常吸着烟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脾气也变的不像从前了。拖着病体还得继续为儿女操劳奔波,沿街串村蹬着破旧的三轮车去换抻条挂面。等我们都好了,父亲整个人也脱了形,我暗自落泪。常言说“冤家夫妻儿女债,不是讨债就是还债”,莫非我们投生是来向父母讨债的吗?为什么老天如此的捉弄人,让老人家临近晚年了还要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还要为儿女担惊受怕、、、?
一场场的风霜雪雨,让父亲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母亲拿来一双破旧的大头鞋说:“不知道你爹从哪里捡来的,说还能穿,就自己缝补了缝补”。又拿出一袋子叶子烟说:“为了便宜点,顶着风跑了十几里路·""我哽咽了,欲哭无泪。难道这就是父亲的一生吗?得到了些什么?又带走了些什么呢?就连我给他做的新棉袄也没来得及穿过,难道就连这么一点点可怜的孝敬都不接受吗?
母亲念叨说;"你爹一辈子兜里不装钱,我做的饭好吃赖吃也从来不挑剔”“走就走了吧,到了那边就不用太劳累了”“老天可怜他没让他受一点罪就走了”。
父亲去世后,我大病了一场,好多天以后心口里还是老发堵,不敢想父亲,一想起眼泪就止不住 。回想父亲的一生,勤劳,耿直是有名的大好人一个,可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每当我去给父亲上坟,总是要带上一盒香烟,和很多的冥币。他活着就爱抽个烟却没舍得买过盒装的,多烧点冥币好不让他再发钱的愁,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吧。
可怜的父亲,在那边希望你好好的,来世我们还做父女,因为今世我欠你的养育之恩还没回报呀。
填词一首以祭父亲:悲声咽,寒风凝泪云遮月。云遮月,痴痴梦断,哪堪离别。依稀梦里容颜在,阴阳两隔情难绝。情难绝,泪湿遗照,忍填词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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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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