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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蚂蚁蛋汉江鱼

发表于-2008年06月17日 上午10:03评论-2条

小时候,家乡贫困,人们缺吃少穿,在吃的方面,最显著的特点是常年没肉吃、没米饭吃,猪肉一般是,一家子一年最多喂一头猪,留一半卖一半,(卖一半是行政命令),待一个年过的,半边瘦猪基本吃完,剩下的日子烧干锅(没有油),所以,我们小孩总欠肉吃。再就是欠吃米饭。我们村是高山村,只有下河有上十亩秧田,到了年底一家顶多分60多斤谷子,脱壳后也就是个30来斤净米,吃不了好几顿,吃完后,这一年就没有米吃了。

当然,一年中再不吃大米,三十晚上这顿饭是要吃米饭的,这是风俗,雷打不脱的风俗,但在那个年月,还是有许多户在年三十不能吃上白白净净的大米饭,只能吃包谷米饭。我们家虽然孩子多,挣的工分不多,但我家给队里养有牛,牛也占一个人的工分,所以,我家每年不比别人家分得米少,当然要是碰上灾年就分的少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节省,大年夜娘就用一种哲宗的办法,把白包谷米与大米混在一起蒸,也谓之米饭,不过这是有水分的米饭,吃起来没有纯大米饭香,却也有滋有味,这种味来自于心理平衡和对生活现状的满足。

我们家是村干部,父亲是村支书,一年中有接待不完的乡干部,自然在生活上不能怠慢,可我们也和普通村民一样靠的是挣工分分粮,一样是粗粮多,细粮少,缺肉少米。要最大限度应付好上下关系,就得从嘴上节省,多存心眼,多算细帐,有米一锅有柴一灶的过日子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在我们家,一年中除了在大年夜吃那么一顿米饭后,就不敢再吃米饭了,米要留到有乡上干部来了才吃,所以,平时即使是想吃米饭也得忍着,这一点我们家孩子是习惯了的,成了铁板规矩。每当想吃米饭的时候,我就盼望有乡干部来我家,来了就有米饭吃了。每次,等客人吃完后,要是能剩一点,娘就给我盛一点。有时只剩一碗,有时是半碗,有时只剩一点锅巴,只要有一点,就吃得很香。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们家虽是村上干部,在吃细粮方面,却没有其他户自由,人家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们门下有家姓余的,他们家一年分的大米与我家差不多,可他们家家长作风重,男人想吃女人就给做,米饭是围着男人转。每次只做男人一个人的饭,孩子们的饭另做。他家有个儿子叫燕合,每次他爸吃剩下点他也能沾点光,而这天的上学路上,他总会拿点剩锅巴在我们面前吃,以示炫耀,有时,没有剩锅巴,他会神秘地凑到你跟前让你猜他早上吃啥饭,人们往往猜不对,因为,平时一般人家不会吃米饭的,这时,他就悄悄地说:“蚂蚁蛋”。初次,我不知道是什么饭,直到她姐告诉我才知道,原来“蚂蚁蛋”就是米饭。后来,只要他一让我们猜他早上吃啥饭,我们大伙会不约而同地大喊:蚂蚁蛋!

为什么把米饭称为蚂蚁蛋,除了形象上相似外,其中有更深的意思。这里面有人们对粮食的敬重,有对稀有细粮的神秘,有穷人在享受奢侈品时羞于直面表达的意思,有一种骄傲、一种兴奋在里面。

同样,在农村对美食不去正面表达的还有肉。当主人劝客人吃菜时,一般的菜都会直呼其名,只有在让你操(拿筷子夹)肉时不直说,假如肉里炒有萝卜,主人会不停地劝客人:来,操这萝卜疙瘩吃!其实他指的是肉块,主客间听的明白,心照不宣,知道主人所说的萝卜就是肉。这种表达方式,和蚂蚁蛋的称谓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主要是表达一种客气和谦虚。这种客气和谦虚只有我们生长在农村的孩子能理解,也只有在那种困难年月才有它生存的空间,城市的孩子们是不能理解的,现在的农村人天天当过年,慢慢地没有了这种称呼习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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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王先林点评:

回首往昔,珍惜现在。往昔也就是一笔人生的财富了。

文章评论共[2]个
鎏篂無語-评论

好文,我也喜欢散文的风格,只是学艺不精。学习了!at:2008年12月30日 下午4:09

汉江鱼-评论

你客气了,我也是不精,互相学习吧!at:2009年01月12日 下午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