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钗头凤竹青晚

发表于-2008年06月20日 晚上9:29评论-0条

钗头凤

他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缓缓地下了楼·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已是春天了,春风却似乎没有从这里路过,光光秃秃的老树枝没有一点绿意·出了门漫无目地走着,这样的茫然好久不曾有过了· 

集市上的小贩烯疏地站在各自的摊位上,没有灵气地摆着货物,担心着不能卖出去· 

二月的春风还是冷冷的,没有一丝暖意,让人不得不怀嶷它是不是冬天的一个延续· 

满天灰尘扬起,掩住了原本明亮的天空· 

还未闹够的鸟儿在树梢间,房檐里来回地追逐着,弄散的干草杂乱地落了一地· 

他想不通 ,为什嫫不准议抗金之事,难道中原被微掠的城池和土地就这样白白地落入荑人之手,任大好河山被金人的铁骑贱踏蹂躏/ 

官也卸了,该轻闲了,恢复之事也轮不到他操心了,这些都是朝中大臣的事,可他不甘心· 

小石子落下,死气气沉沉的湖面总会不自觉地荡起一层层的波纹,尽管细微,可它毕竟有了生气·若连这小石子也没有了,那湖水怕真的要成为一汪死水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他还没觉得累,腿却沉重的提不起来了,远没有平时办事的快捷灵敏· 

“陆家表哥·”一个女人怯生生地喊· 

他回过神,扭过头才看见有一对夫妇正朝这边走来·不过距离太远,看不甚清,从身材上也辨不出是谁,怕不是熟人,只是偶有数面之缘,为了礼仪才来打招呼·他对这种事早就没了兴趣,抬腿就走,装着没听见· 

“是陆游·”男人道· 

他不好再装下去了,才停下来,同时换上一副笑脸,准备与来人客套一番,然后各奔东西·可等来人进了,看清了面孔,他的笑容却僵硬了· 

“表哥怎麽见了我就躲·”女子幽幽地道,同时眼圈有点发红,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太冷的缘故· 

“没···没有·”陆游有些手足无措,就像初次见到她生气时一样· 

“你就是名满天下的陆游·”男人上前笑着问,很是欣喜· 

陆游看着衣着不是很讲究的粗犷的男人,点了点头,道;“你是赵士程·"”

赵士程道;“是啊,早就听婉儿说她的表哥中有个大才子,没想到却是你·” 

陆游摆了摆手道;“都是别人抬举,我只一介书生,会写些字句通顺的东西而已·”

“你太自谦了·你的文名暂且不提,只是力主抗金没这件事,我赵某就死心地佩服你·满朝的猪狗那个及的上你·”赵士程狠狠地叹了口气,“可怜天眼昏花,分不清好坏,要不我们早就打回中原去了·”

陆游听了也是一阵黯然,徒增了几分消沉· 

赵士程又骂了一通,才记起身边的人来,忙道;“来,陆表哥,我们见一面也不容易,况且又如此投缘,今天图个不醉不归·” 

陆游几次起身告辞,都被赵士程推了回去,最后还是婉儿幽怨的眼神让他又坐了下来· 

赵士程呼着婉儿一起到不远处的酒楼点些小菜,柔光落了他们一身,在夕阳下,他们的背影宁静而又和偕· 

陆游喃喃道;“十年了,十年了······” 

十年前· 

陆游陪着妻子婉儿到城南的禺寺迹烧香·人们都说那儿菩萨很灵的,不管是什麽愿,很快就会实现的· 

秋风渐起,天色未亮· 

婉儿就起身准备行李了,路虽不远,可她却十分仔细小心· 

到了禹迹寺,等了一会儿,扫地僧才开寺门· 

进了正庙,婉儿拜了菩萨,又把旁庙供参观的三十六座上了色的佛像都跪哦了一遍,每座神像叩三个头,闭目屏息,双手合十,心无杂念·陆游劝她也不听,现出从未有过的固执,最后额头都青了一片· 

方丈从未见过如此虔诚的香客,自愿为她念了一段佛经,然后亲自为她解惑释签;“施主欲问何事·” 

婉儿低下头,声如蚊蝇;“后人。” 

方丈闭目清心,细细推敲了一番,摇了摇头· 

“怎麽·”婉儿惊慌地问,脸色发白·陆游示意她不要太在意· 

方丈笑道;“后代很多,将会有六个孩子·我只是担心你们家会太热闹了,孩子会给你们惹许多麻犯·” 

“谢谢···谢谢······”婉儿不停的道着谢,高兴的差点忘了子己是谁,在走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捐作了香油钱· 

陆游道;“夫人,不行啊,这样大方,以后孩子怎麽养·” 

“我可以多织些布·”婉儿坚定得说· 

“那你太辛苦了·”婉儿正要说自己不怕,陆游又说,“六个孩子何时才能生完啊·” 

婉儿低下头,脸红红的,就像他们才成亲时,陆游开她玩笑一样·陆游笑着把她搂在怀里道;“我们一起努力生双胞胎吧,这样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婉儿在陆游的背上捶了几下,更不 肯露出脸来· 

晚上,陆母把儿子唤到自己的房里,问他考虑的怎麽样了· 

陆游道;“我是不会休的·” 

陆母有些生气,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才说;“为什麽·再这样下去,我们陆家就要绝后了,你怎麽对的起列宗·” 

陆游低下头,小声道;“我们今天去了禹迹寺,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很快?”陆母竖起眼,“不能生就是不能生,我生你的时候怎麽不用拜佛烧香·以前我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看看她家是什麽地位,再瞧瞧我们是什麽们户·她当年的那点嫁妆现在赏给丫头出嫁都嫌寒掺·这些都不提,不能生,不是要断我们陆家的香火吗·是不是成心让我们家被别人看不起·”说完剧烈地喘着气,接着一阵大咳· 

, 陆游立着,不敢答话· 

“现在就写休书,过些时候,我再让媒婆给你说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处处都比她强·”陆游从母亲的房里退出来时听到这样的命令· 

婉儿见陆游出来了,忙问;“母亲都说了什麽·” 

陆游只是呆呆地坐下来· 

“是不是让你休了我·”婉儿小心翼翼地问· 

陆游点了点头,转过身道;“我不会休了你的·” 

婉儿的眼眶红红的,泪珠在里面挣扎;“听母亲的话吧,她老人家一辈子都不顺心,就指望你了,你不要让她伤心·” 

陆游拉着她的手道;“你不要说了,我离不开你的,你是知道的·” 

婉儿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你现在先把我休了了,等母亲的气消了,你还可以把再娶回来,是不是?” 

陆游想了很久,觉的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法子,道;“好,等母亲气消了,我就再把你娶回来·” 

婉儿含着泪点了点头· 

后来,陆游每每回忆至此就心痛不已,他明明知道母亲的性格,可他却还痴痴地妄想着,害了婉儿的一生· 

婉儿拿着休书最后一次在门外给陆母请了安,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陆游知道后,忙派人去追,却被陆母喝止了· 

那夜雨下如拄,电闪雷鸣,寒气阵阵· 

陆游再也忍不住了,冲入雨帘中,还没到院外,就被家丁们死死地拉住了,回来后因为寒气侵体害了一场大病· 

陆母每次来看他时,都要骂;“小贱人,要害我儿性命·” 

后来陆的气忽然全消了,陆游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就向母亲替婉儿求情· 

陆母道;“那骚媚子前些日子以经嫁人了·她在娘家白吃白喝,兄弟们那个愿意·”

陆游怎麽肯信,跑着到婉儿家里,只看到门上的双喜,一些喜事时才用的花纸和红布,炮竹的碎片还散落了一地· 

赵士程和婉儿把刚刚出锅的菜肴一盘盘地摆了出来,最后才发现忘了要酒,嘱咐了婉儿,起身就去买,叫都叫不住· 

陆游和婉儿都坐在石桌旁,沉默不语·沈园里的人很少,偶儿路过的也不留意他们·昔日的夫妻也会形同陌路吗? 

两只老燕子慢慢地飞入亭子里,站在木椽上,互相啄着羽毛,叽叽地叫个不停,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陆游道;“你还好吧?” 

婉儿笑了一下,就像当年劝他写休书时一样;“很好的·很好的。”; 

陆游看着婉儿憔悴的脸,心不禁痛起来·苍白的脸上再也不现出动人的红晕了吧· 

陆游虽从不贪杯,这次却不客气地用海碗和赵士程碰着,仰脖一饮而尽,酒水洒的满身都是,而他却恍若未觉· 

婉儿几次要劝他,站了起来却又都慢慢地坐了下去,始终都没有出声· 

醉眼朦胧· 

赵士程晃到陆游身后道;“看来你不仅才气大,酒量也好,不如你趁兴写首诗吧·” 

陆游头脑发热,也不推让,让婉儿磨了墨,提笔在沈园的墙壁上旁若无人地狂草而书; 

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赵士程根本分不清陆游的字,却还是称赞了一番,让婉儿抄下来,日后慢慢欣赏· 

婉儿在纸上抄了一遍,一字不差·完了又用手巾试了试眼角,道;“风太大了·” 

赵士程骂道;“风沙连我老婆都敢欺负,活得······”被婉儿扶上马车· 

婉儿望着陆游,良久才道;“以后少喝些酒,对身子不好的·“头也不回地钻入马车· 

陆游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眼泪不止· 

天晚回到家,陆母闻到他身上地就气,训了他几句·陆游忽然把架子的瓷器,桌子上的壶,杯统统都扫到地上,吼道;”滚,滚出去·“ 

陆母望着像发了疯的儿子,不禁后退了几步,什麽都没敢再说,匆匆地躲了出去· 

陆游仰天一阵大笑,如果当初也能这般,事情也不至如此·可是晚了,太晚了·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被瓷片划破的脸上一道血红渗出,混着泪珠滚滚而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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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故事情节构思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