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晓就很惹人注意，白净的面皮，斯文的举止，风趣的话语，加上不怕面部肌肉抽搐看上去很皮的持续笑容，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弥补不了他一个“致命的缺欠”——身高太迷你。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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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过后，班委选举，召开班会，高中生活按部就班地展开。身为团支书的我和作为班长的他由于班务工作接触多了起来。

晓就象个活动广播站，到哪儿哪儿开锅。我不喜欢张扬的人，不喜欢嘈杂的地方，所以我不喜欢晓，并且毫不掩饰。我俩的合作毫无默契可言，关系就象火候不够的米饭——夹生，好在我们都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一个中午，饭后，我抱了本书在座位上神游太虚。

“喂，午休还这么用功，会变成书呆子的，休息就是休息嘛。”

是“迷你晓”的声音，我懒得抬头看他，硬邦邦的扔回一句：“总比你吃饱了撑得管别人的闲事来得实在。”

“怎么会是别人的闲事，咱们可是革命战友，关系很近的。”晓的声音满是笑意。

“脸皮真厚，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呢。”

“得，得，得，我不是来跟你抬杠的，喏，来顿丰盛的餐后甜点吧。”

抬头，我晕！

好“丰盛”的甜点——大杯的橘子果冰，而且更要命的是它已经很明显地被人吃过很多了。

我斜眼看他，“真恶心，你都吃过了，怎么还好意思请别人吃，那勺子上肯定还沾着你的口水呢。”

晓咂咂嘴笑了，“我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美食应与人共分享，况且我的口水一点也不脏，真的，你试试看。“

这个痞子，真想一拳打掉他那满脸的坏笑。

“既然你那么想请客，那就请我喝果汁吧。”

“noproblem！女士，我现在就去买。”

看着晓屁颠屁颠离开的背影，我想：看来他的人不象他的嘴那么讨人厌嘛。

我和晓成了朋友。

篮球飞人漫天飞的时候，晓也拿个球跟着“飞”。他说他要趁生长期努力增高，他说无论如何他也得比我高点儿免得我总叫他：迷你晓。

那时，我身高165cm，晓只有163cm。

一直留短发的我突然想留长发了，晓听了说：也好，本来你就没什么女人味，也许留长了头发就不会被人搞错性别了。真想掐死这个混小子。

在晓为身高努力我为长发加油的那段时间，我俩经常去学校门口的那家鲜族小餐馆吃冷面，晓总会抢我碗里盖在面上的那几片狗肉和半个鸡蛋。他说他要长个子，要补充营养，而我已经够胖够壮了，那点东西不吃也罢。和晓一起吃面即使吃不到狗肉也很开心。

那年，我16岁，晓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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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文理班了，我文，晓理，我和他分开了。因为家离得近的关系，我们仍常在一起聊天吃饭，上学放学。

接到生平第一封情书会觉得恐怖的人大概只有我吧，要财没财，要色没色，“劫我”？？？没道理呀。

找晓商量，他竟然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象你这种质量的产品怎么也会有市场？”

看到我冒火的表情，晓马上装做很严肃的样子：“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同学关系的。”我点头。晓说：“要不，我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去和他说吧。咱俩平时走得那么近，说咱俩不是男女朋友才叫人奇怪呢，你又没辟过谣，唉！那些暗恋我的女生们呀，她们一定觉得我很没欣赏力，真是委屈呀！”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晓帮我拒绝了生平的第一封情书。

健康检查，晓长个儿了171cm，我也长个儿了168cm，晓比我高了。

我糗他：“哟，看不出来‘迷你晓’也有今天呢，不过，因为平时我的鞋跟比较高，对你的成长我还真没留意呢。”

晓说：“你个子本来就高，还穿那么高跟的鞋干什么，杵电线杆子呀。”

我的头发早就过肩了，半长不短的，总会乱翘，很难整理，晓说是疯子头。

我们还常去吃朝鲜冷面，不过晓不再抢我碗里的肉了，他还会大方地把他的让给我，而我也吃的应当应分。

东北的冬天特别冷，北风很大。

晓送了一条长长的白丝巾当圣诞礼物给我。

我总是胡乱的绕在脖子上。一天下了晚自习，我和晓一起在车站等车，北风刮得丝巾呼拉拉的飘，晓也不管那么多人在旁边，一把扳过我的肩扯住飘来飞去的丝巾笨笨地打了个红领巾节给我掖到了棉衣里，嘴上还说：你怎么那么笨呢，北风不都灌衣服里了，刚从教室出来会感冒的。我的心里热热的。

晓的生日腊月十四，我请他吃火锅，当作丝巾的回礼。两瓶啤酒下肚，隔着氤氲的火锅热气，晓突然说：“青稞，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看看他，“你喝大了？？？”

“我说真的。”

“别逗我了，咱俩是哥们吧，是不是没意思又拿我开心呀。”

“你怎么想的？”晓低低地问。

很不习惯看到这么认真的晓，我低下了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怎么说呢，就象个哥哥，我从来也没想过咱俩会成为男女朋友，而且根本没有恋爱那种感觉嘛。”

晓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拍了拍脑门儿，笑了开来：“哈哈，你当真了？我在和你开玩笑呢，我这么高的眼光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质量的产品呢，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假的嘛，你这个丫头还当真了，哈哈哈！”

“我才没当真，我就知道你又耍我玩，不过今天你过生日你是皇帝，我不和你一样，改天我一并算回来。”

“好，我等你！”

后来我和晓还会一起去吃朝鲜冷面，我还是可以吃到晓面碗里的狗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

那年，我18岁，晓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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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黑色七月，晓进入了一所军事院校，而我进了一所地方的普通大学。大学里，我和晓书信频繁，那时手机对我们来说还是奢侈品，长途电话穷学生也是打不起的，只有在过节时，才一人买一张ip电话卡抱着电话开始磨叽。从ss--n--22日炙导弹到两洋战略，再从宿舍的琐碎到当下流行的卡通动漫，直到两张电话卡都聊爆了方才罢休。姐妹们一直以为晓是我的男朋友，经我再三解释大家仍是半信半疑，我只好说：我和晓长期结成的革命伙伴关系你们这些俗人是无法理解的。那时我仍执意地认为我和晓的关系就是好哥们好同学，所谓的情侣的关系应该是一种触电的激动的感觉，而我和他绝对不是后者。

我交男朋友了很让我心动的一个男孩子，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晓，他说只要我开心他就很高兴，他祝福我。宿舍姐妹们知道后说：你真是够残忍呀，你自己交男朋友也就算了，还要他祝福你。我说：你们搞错了，我真的把他当哥哥，他也真的把我当妹妹的，哥哥祝福妹妹有什么不对。

男朋友从来也没和我去吃过一次正宗的朝鲜冷面，他是满族人，不吃狗肉的。我自己跑去吃冷面却怎么也吃不出以前和晓在一起时候的味道。打电话找晓抱怨，晓总是安慰我等放假了一定带我去吃正宗的朝鲜冷面。而我放下电话后就开始计算离放假的日子还有多少天。

和男朋友分手时，我把留了几年的长发剪短了，打电话给晓，他说没关系头发可以重新再留起来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就好，那时，我还不理解晓的那番话。

那年，又是晓的生日，由于部队的关系他没有回家过寒假。他打电话给我，要我祝福他的生日，天南地北的海聊了一阵，晓收起了他那皮皮的语调对我说：“青稞，再问你一次，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这次你留长发可以为我留吗？？？

“每次过生日你都这么耍我，我不和你计较。”

“我从来都是认真的，真的，做我女朋友吧。”

“我知道我被人甩了，你很担心我，我没事的，哥们就是哥们，不过你不用这么做，我也很感激的，这么多年真的很谢谢你那么包容我的任性呢，有了嫂子的时候不要误会咱俩才好，到时你可要和嫂子解释清楚，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战友好哥哥。”

“你还是这么笨！”晓的声音低低沉沉。

那年，我22岁，晓2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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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实习开始我和晓的联系的越来越少，我总是认为是因为大家太忙的关系。毕业后晓去了南方一所城市，临走前他打了通电话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北方，他说对他来说南方北方都一样了，唯一可惜的是以后没什么机会请我这个妹妹吃朝鲜冷面了。晓去南方我很失落。

那通电话后，我再也没有联系到晓，找到他高中时最要好朋友也没有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再次见到晓是在几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上。穿着军装的他比记忆里的他结实了很多，而他的身边有个娇小白嫩的人儿。

晓说他这次是回来补办婚礼的。

他结婚了，我的心蓦地一紧，里面好象有某个东西正在崩塌，溃成无法拼补的碎片。

看着舞池里的妻子，晓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他慢慢地调回视线，对我说：“你知道吗，青稞，以前我一直都喜欢你的，我甚至自负的认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你没发觉，所以我一直骂你笨，不过，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在自做多情。”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那年的生日。那时觉得自己特失败。”

“为什么？”

“你这丫头，自己喜欢了几年的人不喜欢自己，而自己一直一相情愿的认为对方喜欢自己，结果彻底清楚的时候能不受打击吗？？？”

“不是的”不知为什么我很想这么说，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地找出当初晓送我的白丝巾，它已经微微泛黄了。

突然眼有泪意，胸口的悸动变快了。想着当初被晓吃过的橘子果冰，想着和晓一起吃的冷面，想着过去的林林总总------，我一直理所当然的接受着晓的宠溺和包容，而我不曾付出半点。

惊觉，原来我是喜欢晓的，或许更深于此。

原来真正的恋爱也可以是那种平平淡淡的温暖的依赖感，即使没有触电的心动的感觉。可是我知道的太晚。

游嬉的鱼儿，只会注意它眼前的食物、敌人却从来没有注意过它所生活的海洋，因为它太小，海太大。直到被搁浅至岸滩。

我就是那鱼儿，海是晓。

这年，我29岁，晓30岁。

在那个不懂爱的年纪，我挥霍了本应属于自己的爱，等到明白一切的时候，已与它擦身而过。

如果真的能完完全全回到那个时候，那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而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看着那片碧蓝的晴空，对着天际那边的晓说：哥哥，你一定要幸福！

本文已被编辑[川菜]于2008-6-23 21:34:2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