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我在哪里?
——题记
安卡二十岁的生日只有艾伦和她渡过。她们点起了蜡烛,打开了啤酒,相对而坐,烛光里,两个人的脸都很红。
艾伦:已经二十了,不大不小的年纪了。
安卡:六年都过去了,是不是?
艾伦:卡卡,你喝多了,怎么又在胡说。
安卡:不是的,伦伦,我没有醉。我可以骗别人,但总是骗不了自己,还有你。
艾伦:安卡……
安卡:我希望回到从前
艾伦:找一个男朋友吧,不要再想那么多。
安卡:……
艾伦醒来的时候头疼得都快要裂开,昨天酒喝得太多了,看来还是不能只贪图一时痛快。记忆中安卡也喝了不少酒,仿佛还说起了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人。但这都是真的吗?那个人真的存在过吗?是不是只是安卡的一种臆想?她想不明白,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从一堆空酒瓶中爬起来,开始收拾残局。安卡还没有醒,就算她醒了,也不会做这些事情,她从来都只是喜欢过程而不是结果。
安卡醒来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冷漠的,孤高的。就像月园之夜才会显现出原型的精灵,而她的本来面目也只有艾伦有缘见到。
一个星期后,安卡有了六年后有第一个男朋友,叫莱阳,很优秀的男孩子,有一张干净清爽有脸,牵着安卡的手走过来时,眼中满是怜惜。
艾伦:祝贺你,他是真的喜欢你。
安卡:我听你的话,那么,我可不可以得到幸福呢?
艾伦:安卡,只要你学会珍惜眼前拥有的东西,一定是会的。
安卡:我怕得很。
艾伦:安卡……
现在的安卡是沉静冷漠的,喜欢坐在窗前,用纤细的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来来回回的划满痕迹,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看着这些印子渐渐消失。艾伦知道她在努力,试图忘记。但是有些痕迹早已刻入了心底,永远无法抹去。
对于这些,艾伦什么都不敢说。即使她认识安卡已有十二年。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女子——她的漂泊的灵魂。她怕轻轻地一个问候就会惊走安卡不安的灵魂。有时,她也在想,是不是,她认识的仅仅是六年前的那个安卡,那个笑容如花的女子。
莱阳:你好,我叫莱阳,我知道你是艾伦,安卡最好的朋友。
艾伦:是的,那么,你有什么事情
阳光很耀眼,她眯起眼睛看着莱阳年轻而干净的笑容以及他清亮见底的眼睛,因为害羞,他的脸微微的点发红。
莱阳: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安卡的。
艾伦:我知道。
莱阳:安卡说你是她心里唯一在乎的人,她不想你不快乐,不放心。所以,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她。现在请你把她交给我,让我来守护她。
艾伦:那好啊,安卡可是很不好伺候的,你要小心哟。
莱阳:没关系。
艾伦没有再说什么,眼睛却酸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
很久这后,艾伦问安卡喜欢莱阳什么。安卡笑盈盈的,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艾伦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她的心里突然间难过起来,仅仅是名字而已,但是她没有办法阻止,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
莱阳一直都把安卡照顾得很好,有时从他们牵手走过的身影里也依稀可以看到幸福的形状。那些时光里,安卡清脆地笑声处处可闻,仿佛天空下都撒满了阳光。莱阳不止一次深深地凝视着安卡,想要说出他的承诺.而安卡总是用手掩住莱阳眼睛,覆住那满满的阳光。她喜欢的不是阳光,但她又无法拒绝。她骗不了别人,只好骗自己,即使永远都骗不过。
他们牵手逛遍了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地方。莱阳会陪着安卡蹲在书店的角落里一看就是一整天,安卡看漫画,莱阳就坐在她身边,手中是她最爱吃的零食。只要那样静静地,守护在她身旁,看着安卡纯净的容颜上翘起的睫毛投下的侧影,如蝶翼一般翕动,他就会觉得心安。安卡还喜欢去陶吧,做很多小玩意儿,莱阳就会把它们一一的收集起来,贴上纸条,悉心地保存。曾经,安卡送给莱阳一朵雨云,是粉红色的,烧得很别致,可以用链子串起来带在脖子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莱阳只戴了一次就收了起来,他怕弄坏。有时候他们也会约上艾伦一块去郊外踏
青,拍了很多照片。但安卡说她不喜欢拍照,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合照。莱阳镜框里的合照还是拼凑起来的。安卡曾表示过内疚,但仍然没有合照。
艾伦:你看起来很开心,很久都没有看到你这样快乐的笑容了。
安卡:没有啊,我每天都是这个样子。
艾伦:莱阳对你真好,最近没有看到他,还好吧,听说又拿了奖。
安卡:他一直就是那样,只是一个小奖,没什么了不起。
艾伦:不过,象他这样优秀的男孩不多了,要好好把握。
安卡:是吗?是很烦,好多女孩写信给他。
艾伦:呵呵,吃醋了。
安卡:才没有。
艾伦:别不承认了,这回喜欢的不止是名字了吧。
安卡:不知道,不知道。
艾伦:那么,忘掉他吧。
安卡:艾伦,不要说了,我不知道。
艾伦:这样太残忍,太不公平。
安卡:会的,我会的。
艾伦看着安卡,她知道她很痛苦地在挣扎,那就说明,她在努力接受新的生活。这样的安卡,是有理由得到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痛?
凤轩,安卡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个深入骨髓的名字,泪水立刻就流了下来。即使已经过了六年,念到你的名字,我还是会泪流满面呢。安卡在日记本上轻轻写下这句话。五本日记本整齐地叠在一旁,每一页都浸透着如海的思念。任凭时光飞逝,我依然没有办法忘记从前。凤轩,你知不知道,不管时光怎样转变,我都会一如从前。
快过中秋节了,安卡反常得忧郁起来。莱阳为了让她开心,邀请了很多同学去野外宿营,安卡没有半分兴趣,只好做罢。这一次,莱阳明显地感觉到她有心事,但如同以往,他没有做任何表示。艾伦看到,心中不知是什么时滋味。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宁愿不知道。
如果她没有记错,安卡和凤轩也是在这样的时节相遇的。
天气开始冷了,每到冬天安卡的手都会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温度。然而莱阳的手却是温暖的,无论他怎样用心都没有办法温暖安卡的手,更无法融化她心里的坚冰。
我不会放弃的,自己在意有东西,是值得守护一生的。
莱阳:明天去广场看灯会吧!
安卡:好。
莱阳:最近有心事。
安卡:没有,谢谢你。涌到嘴角的话又咽了下去。安卡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个女子痛哭?虽然近在身边,他却知道他没有过问的权利。他可以提供的也许只有沉默。
安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莱阳:不要后悔,选择好的事,就不要后退。对不起,不可以保护你。
安卡:对不起……
中秋节的早上天气很好。有难得一见的阳光,艾伦抱了一大堆月饼来和他们团聚。莱阳很早就开始布置,艾伦在一旁打下手,始终是笑盈盈的。安卡拎着水壶浇阳台上种植的绿色植物——一盆小小的青草,是自己做的布娃娃形式,嫩嫩的在阳光下招摇,充满了生命力。安卡小心翼翼地洒上水,记忆中是一片遥远的绿。
艾伦:晚上去看灯会要小心,人很多,很乱的。
莱阳:不是一块去的吗?
艾伦:我才不做电灯泡,你们玩得开心点,早点回来。
莱阳:一起去吧,你在这里也没有亲人。
艾伦:我还有朋友,我……
突然就流泪了,没有丝毫预警.
安卡:艾伦,去吧。没有关系。
艾伦没有再拒绝。
但是晚些时候她却没有来,莱阳有些失望,安卡却没说什么,似乎早就知道。灯会很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莱阳牵着安卡的手,走过人群。到处都是红色的灯,远远望去,像夜空中升起的明珠。安卡终于兴奋起来,猜着灯迷,得了不少奖品。
安卡:放烟花了,快看。
莱阳:去看看。
烟花升起来了,灿烂夺目,烟花的光芒衬着安卡年轻的脸,美丽如画。
安卡。莱阳的目光深沉起来,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安卡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是她没有反对。
年轻真好。
两人之间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些混乱,警笛也很快响起来,骚动很快就被平息了。安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出奇地苍白。
安卡:去看看。
她有一个很奇怪的癖好:很喜欢看打架之类事,平时都很关注。这似乎和以前有什么关连。
这一次,莱阳没有同意,执意要带她走。她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
莱阳: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些社会的渣滓,没有一个好人。
安卡:谁说的,谁说的,他也有他的苦衷,并不是每个打架的人都是坏人。
安卡带着满眼泪光挣脱了他的手,一头冲了过去。她是认真的,满脸倔强。
凤轩,你知不知道,每当有人说起这个词语,我都会为你辩护,你不是坏人,从来都不是坏人。
莱阳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对于喜怒无常的安卡,他只有顺从。
结果他们过去的时候人早就散了,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无非是为了什么小事起了争执。安卡四处看了看,没说什么,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阿卡,是你吗?
第二天一早,艾伦就来了,安卡刚刚起床,坐在镜子前梳头。
安卡:这么早来,不睡懒觉了。
艾伦:我昨天睡得很早,玩得还愉快吧。
安卡:还可以。
艾伦:……
安卡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头发,突然,一个形式很古朴的坠子从她胸前掉下来,摔得粉碎。安卡很慌乱地俯身去拾那些碎片,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砸在地板上。
艾伦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珍惜一件东西,安卡是淡泊的,一定是很重要的。
艾伦:安卡。
仿佛失去知觉,安卡没有回答,木然地跪在地上,满手鲜血。那些碎片割伤了她。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她慌了起来,在那一刹那,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呼唤她。
安卡:他,他,一定出事了
艾伦:胡说,不要乱想,没有什么的,安静下来。尽力安抚着她濒临失控的情绪,艾伦也觉得心慌。
出了什么事。莱阳进来时也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早餐,蹲在安卡身边。
艾伦:没什么,安卡的坠子坏了。
莱阳:再买一个就是了。为了缓和气氛,他笑了笑,说起了今天路上来听说的新闻:昨天我们幸好回来得早,后来广场上真的出事了,几伙混混的打起了群架。听说还死了几个人,事情闹得很大。
艾伦:安卡。
话没有说完,安卡已经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艾伦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莱阳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艾伦拖走,追赶安卡。
眼前全部都是血色,分不清哪里是现实。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她飞快地向出事的方向跑去。隐隐约约的感到,如果她错过了这次,那么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惊恐的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其它的人和事。虽然她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肯放弃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里已经被警察和围观的人群包围了,破空而来的警笛似乎要撕破天空,无端地凄凉。人群中是两具男尸,如同破碎的玩偶。
安卡觉得心里有根弦“啪”得断了,生命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灵魂在漂泊。
无论隔了多久,无论隔了多远,我都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因为你一直住在我心里,从未离开。
是凤轩,她知道。
安卡不大顾一切地拉开人群,冲过去。旁边的警官早已按住她,阻止她破坏现场。于是,她开始哭,开始叫,开始拼命挣扎,那种惨烈的声音听得每个人几乎都已经开始流泪,那完全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她的喉咙很快就嘶哑了,然后她开始咬,按住她的警官的手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带着满脸的泪和血,她如同一个疯子。
艾伦和莱阳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安卡,披散着头发,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地上哀哀痛哭。
艾伦:请你们放开她,她是我们的朋友,对不起,对不起。
莱阳:对不起,她只是太激动了,无意打扰你们执行公务,请放开她,我们会照看好她。
艾伦:安卡,安卡,清醒过来。
也许是因为她哭得太悲惨,警官也没有说什么,但刚一放开她,她就冲了过去,伏在一具尸体上,再也不肯起来。
艾伦都认了出来那是凤轩。幸好这时已拍完了照,看到她的情况,以为是亲人,也就没有人再阻拦。
莱阳:安卡,怎么了 。
艾伦:我们都帮不上忙,对不起。
轻轻拉住莱阳的衣袖,艾伦也不住流泪,尽管她并不喜欢凤轩。但是看到安卡那样伤心,她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尸体已经很僵硬了。他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长而乱的头发覆在他苍白而清秀的脸,却意外地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美。冰冷的肌肤几乎成了透明,宁静得如同睡去。
安卡跪在他身边,也是意外地平静。只是伸出手不断地擦去死者脸上干掉的血迹。泪水滔滔不绝地滴下来,将那张脸浸润。
疼不疼?
你醒一醒,醒一醒,就算一辈子见不到你都没有关系,求求你,醒过来,我不要这种结局。
奶奶都说你不会的事的,算什么,你还没有……
眼泪如雨,一滴,一滴,一滴落下来。
一个古朴的坠子从死者颈中露出来,完好无缺。
艾伦:安卡,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些。
安卡:是凤轩,是凤轩,艾伦,是凤轩。
艾伦抱紧了这安卡的头,她没有办法劝慰。她一直都知道,凤轩在安卡心中有多么重的份量。
莱阳一直站在她们身后,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安卡喜欢的不是他。原来安卡一直在欺骗他,他什么都不是,或许本来就仅仅是她打发无聊时光的工具。可是他又能怎样,喜欢一就是一种信仰,根本不可能轻易改变。
凤轩穿的是一件脏乱的衬衫,手握成拳,一点白色的东西露了出来。艾伦眼尖,伸手去拿。可是他捏得那么紧,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于是告诉安卡,两个人一起掰了很久,触手冰凉的肌肤像石头一样坚硬。由于哭了很久,安卡根本没了力气。
艾伦:是一个香包。
就是一个很常见的香包,也不是很精致,但是很新,显然是刚买不久。安卡的手已抖得不成样子。
艾伦:是有字的,里面有张纸条。
安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开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安卡,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时我都这样狼狈?希望在下一世见到你时可以不那么狼狈……没有写完,显然是也不知道还要写些什么。袋子里还有一棵许愿草……
安卡:对不起,艾伦,对不起莱阳。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安卡已经一头撞上身边的石栏。
安卡,安卡,安卡,安卡。
记忆里一片空白,只有刺眼的光线。
时间倒流到六年之前。
安卡,住在z市的平凡少女,与父亲租用一幢小小的房子。那一年她十四岁,有如花的容颜,安静且寂寞,像绽放在夜色中的幽昙,香气淡而远。
沉郁的父亲与安卡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做着一份粗重的工作,经常出门,很久都不回来,只会在固定的时间寄来微薄的薪水。父女之间的感情就用这薄薄的支票联系。
安卡的学校离家不是很远,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小巷两旁都是高大的木棉树,每年的四月都会开出妖艳而清香的花朵。连空气里都是浮尘般的花粉,对花粉过敏的安卡走到这里都会喷嚏连连,却露出精灵般的笑容。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除了这些寂寞的花朵,没有人会和她游戏。
日复一日地走过那条小巷,宁静在某一天终止。
是一个下午,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落日的余晖里,安卡如同往日,数着枝头怒放的花朵,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喂,把钱交出来!
在叫我吗?
还有别人吗?傻瓜,快点把钱都拿出来
1999年6月6日下午六时,安卡遇到了凤轩——一个拦路打劫的男子。一切仿佛是命中早已注定,安卡与凤轩,纠结与分离。
安卡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零乱的碎发,纯洁的眼睛,薄薄的唇,清秀得像女孩子,根本不像个劫匪。
第一次,安卡感觉到了这个城市的混乱与阴暗。却有一些莫明其妙得有点好笑。
快点,拿钱。
安卡很听话的把钱放在他手心里,指尖触及到他掌心的皮肤,她似乎可以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汩汩流动,微麻的奇异感遍布全身,连耳朵都烧得透明。
凤轩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这样精灵的女孩。
安卡低下头,默默地走过,将他的笑容深深地印入心底,成为经久不褪色的图画。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地方,她看到了自己最美丽的春天。
这一天,是上学的最后地一天。
暑假父亲依旧不在家,安卡独自一人坐在阁楼的窗子前,任目光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漫不经心的寻找着什么。安卡在潜意识里寻找着他的身影,想象着他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行走,想象着他会做的事,想着他在敲诈别人时会不会带着那样清澈的笑容。她把这些都记录起来,在每一个木棉飘香的日子里。
一段美丽惆怅的幻想,让整个夏天变得清凉。
再次走过那条小巷,木棉花已经凋谢了,阳光仍是那样热烈烈。安卡却多了一份惆怅,心里渐渐地有了一个期待,安卡开始偷偷地攒零花钱,厚厚的一叠都放在书包里,压得平平整整。每天放学走过那条小巷都会慢下来,假装看树上的叶。
可是凤轩一直没有出现。
艾伦在那一年来到这个城市,找到了安卡,她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艾伦:安卡,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
安卡:分别了三年还是可以再见面。
艾伦:你过得好吗。
安卡:得好。
她的眼光开始游移,根本就口是心非。
安卡:我开始喜欢一个人。
艾伦:是谁。
安卡:我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他一面,而且他问我要钱。
艾伦:是个乞丐。
安卡:不是。
艾伦:那是什么人。
安卡:他是这个城市里唯一不让我感觉到排斥的人。你知道我喜欢乡村,他的笑容让我回到了童年。虽然是在敲诈我,但他的眼睛却明净如水,心底依然存有善念。
艾伦:这仅仅是你的想象,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好。
安卡:我相信直觉。
艾伦:那如果你再也遇不到他,怎么办?会一直等他出现。
安卡:是,如果等不到他,我宁愿孤独一生。
艾伦:哈哈,安卡,你才见过他一面,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喜欢你。你真的是可爱呢!
安卡: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是我喜欢的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艾伦也只有祝福她的朋友,安卡的倔强和坚韧她永远学不来。
安卡继续着她的生活,独自等待,收着父亲的汇款,写着朦胧的日记,一个人走过整个秋天。
木棉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伸着翅膀挤在一起晒太阳,安卡穿着厚厚的毛衣站在树下,仰望着寻些幸福。
喂!
你在叫我?
怎么又是你?
……
凤轩第二次出现在安卡面前,脏乱的帆布鞋,皱皱地t恤,头发已经染成了黄色,纯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安卡在暗中捏紧了那些存了很久的钱,手心冒汗。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他的目的依然不光明。安卡的内心被喜悦与慌乱包围,耳朵很快就烧得透明。
喂,有钱吗?
有
凤轩伸出手,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有一点无赖,又有一点顽皮。
安卡怯怯地把钱放在他手心里。没有温度的手指拂过他的手心,抖得不行。
然而递钱的手没有能抽回来,凤轩那样漫不经心地握着她的手,轻如柳絮的目光在她年轻娟好的脸上来来回回。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这么听话?我并没有逼你。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凤轩将钱放在她冰冷的手中:“下次,不要这样任人宰割,要知道反抗。生活是残酷的,没有任何人会怜惜你。如果只是逆来顺受,将永远被人踩在脚下。上次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他用轻描淡写地语气,眼中却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安卡就知道她自己再也逃不开他的手心,她相信宿命。
我为什么要逃?要逃的也应该是你,难道你不知道往后左拐就是派出所,我并不是有谋无略的女孩。
呵呵,看起很聪明,怎么这么笨。
我才不笨。
傻瓜,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呵呵,清风街木棉巷九栋十六号的安卡,电话号码是9625138,就要凌日高中二年六班。我是凤轩,再见。
安卡愣在原地,手中的钱一张张掉在地面。凤轩,模糊的视线,思绪一片混乱,直到最后慢慢地把钱捡起来。原本不喜欢的东西因为有了他的痕迹而变得可爱起来。他是故意的。
周末,艾伦约了安卡复习功课。坐在小小的院子里。天渐渐地变冷,艾伦摸上楼找外套,却发现了书桌上翻开的日记:我想念他。
艾伦:喂,安卡,你在思念谁?她站在窗子前大喊。
安卡惊叫着冲上来,按住艾伦满地打滚,两个人几乎要笑死。最后艾伦举起双手投降。
艾伦:不说了,不说了。
安卡:我很幸福呢?知道吗?
艾伦:我很幸福呢?知道吗?我当然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青春美丽的年华,这样温暖动人的秘密,有谁舍得忘记?有谁不会留恋?
安卡,安卡。楼下有人叫她。
艾伦:是他吗?
安卡:不是,不是。人却已跑了下去。
凤轩依然落拓,但笑容很干净。
我对你说过的话都会实现的,今天我来还钱,再见。
安卡回来的时候 ,满脸都是喜悦。艾伦站在窗前,不知为什么,有些忧郁。
艾伦: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吧。
安卡:可是我喜欢。
艾伦:不要这样固执,不会有好结果。
安卡: 我要试一试。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不想永远都那么孤单。
艾伦: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第三次遇到凤轩已是深秋了。天空有点阴,但还有一点阳光,意外地的些萧瑟。
风轩穿着一件旧毛衣,拎着一包月饼。看到安卡就伸出手来拉着她走。走了很远,直到四处都是古旧的平房。年代可能很久远了,各种各样的复杂气味充塞鼻端,惹人作呕。安卡心里却是一片宁静安然,似乎只要是和他要一起,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凤轩的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阴郁,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在一条长长的小巷的尽头,她看到了凤轩的家。只有两间破旧的平房,灰扑扑的。门上还贴了一副对联,火红的色彩显得格外刺目。
凤轩的手心开始冒汗,他没有丝毫把握,他不知道安卡会不会介意,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窘迫感到羞愧。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他总是那么狼狈。
安卡,这就是我家。
只有你一个人?
还有奶奶。
屋子里更加简陋,两张床,一只立柜,一张书桌,一只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木桶。而且还很暗,小小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很温暖啊。不过奶奶会冷的,生个火吧!
屋角的老人看着他们笨手笨脚地生火,笑得老泪纵横。安卡和凤轩也让劣质的煤炭熏得直掉眼泪,脸上全上煤灰。虽然被呛出了眼泪,安卡却觉得幸福,这种小小的温暖让她感动。
奶奶,我买了月饼,一起过节。凤轩凑在老人耳边,大声说,脸上洋溢着幼童般甜美的笑容。安卡她也蹲在她身边,老人用长满老茧的双手在安卡年轻的脸上摸索,厚厚的茧刺痛她,也让她流泪。从来没有人这样抚摸过她,这样关切,这样朴实。
奶奶,我叫安卡。我来陪你过节。
月饼是很廉价的那种,一层一层的。三个人起吃的时候,安卡觉得无比美味。
后来,凤轩告诉安卡,他很小就没有的父母,是奶奶一手扶养他长大,送他上学。为了赚钱,奶奶几乎什么事都做。所以现在眼睛和手脚都不是很好。
安卡第一次看到凤轩流泪,也是唯一一次。
安卡,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我小的时候,我趴在桌上写作业,奶奶就在一旁糊纸盒,天天闻着浆糊的味道,真的很香。写守完了作业我就和奶奶一块干活,相守在一起。安卡,我一定会让奶奶享福的。
那很好,你去找一份工作就可以了。如果奶奶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她会难过的。
凤轩立刻变得沉默。有很多事不是人可以选择的,你要知道人的力量有多渺小。我也试过,但是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知不知道当我第一个梦想破灭时我有多么难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在生活面前我是多么无能为力。
安卡能做的只有轻轻握着他的手。
奶奶的手一到冬天就会裂开很多口子,鲜血直流。所以我第一个梦想就是给她买一双手套。可是我没有钱,打短工赚得钱也让别人抢走了。为了那些钱,我都累得吐了血。你信不信?
可是,我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不后悔。
安卡开始存钱,把父亲寄来的钱都积蓄起来,她经常去看奶奶。给她买绵软的蛋糕,暖和的手套,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凤轩每天都接她放学,那一个冬天,她的笑容明媚如春花。
父亲的回来打乱了她所有的生活。他看了她的日记,坐在她的房间,等她回来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安卡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出了家门。凤轩,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对自己说。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凤轩的家。他还没有回来,奶奶已经睡了,安卡就坐在墙角,一脸麻木,没有一滴眼泪。
凤轩回来时,安卡已经倚着墙角睡着了,长发散下来掩映了大半张脸。
安卡,醒醒,出了什么事?
凤轩,你怎么成了这样?看到凤轩满脸的伤口,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坏人?
他只是将安卡拥在胸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因为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爱安卡,却无力承受她的信任。他保护不了她,什么都为她做不了。安卡这样任性,总是会有受伤的那一天。他不想让她受伤。
艾伦:不用担心,安卡不会有事的。
莱阳:安卡……
艾伦:总是会过去的,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
安卡醒了。
时光又回到了六年之后,往事已成烟。
安卡:他呢?
艾伦:没有人认领,警方出面火化了,葬在公墓。
安卡:带我去看他。
艾伦:……
莱阳:好。
很小的一块地方,什么都没有写,是那么的平凡。
安卡: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努力过,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如果他没有死,很可能,我不会离开。但是他死了,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我也永远忘不了了。对不起,莱阳。
艾伦:你疯了,这样太不公平。
安卡:是,对你也不公平。我要离开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想要把失去的安卡找回来。
艾伦:你说什么?
安卡:真正的安卡活在六年前,这六年,她一直在沉睡,如果没有答案,她就不愿活过来。必须要把她找回来,把她失掉的灵魂找回来。
莱阳点起一支烟,吐着烟雾,神情显得格外模糊。
她不会再回来了。
艾伦:可能她说的也对,她是一直没有醒。但愿她幸福。
莱阳:发生过什么事?
艾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安卡六年前就和他分手了。他们本来约好安卡华业后一起走的,安卡等了他一夜他都没有来。后来再去找他,连家都搬了。安卡很伤心,一个月都没有说话。她一直想问清楚他为什么没有去。
莱阳:看来她等的是一个理由,不过真的很傻。
艾伦:是啊,为了一个理由浪费自己的终生,真是很不值得,希望她这次可以放开心胸。
莱阳:但愿她可以找回自己。
艾伦:那你会等她吗?
莱阳:我也是很傻的。
艾伦:我们都很傻。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8-6-26 12:06:1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月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