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情变成内裤
在学校读书时,我一丁点儿学习的耐心也没有。一上课我的屁股就又尖又痛,坐不稳当,心烦不安。于是学习成绩进步“很大”,全年级排名次,我与学期成正比:第一学期倒数第一,第二学期倒数第二,第三学期倒数第三。与此同时,我的唯一特长━━调皮捣蛋便日渐出色而倍受“优待”。实在混不下去了,初中念了一半我就别了校门,进了农门,不得已继承起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职业。
我爹妈就我一个儿子,一家三代人都拿我当宝贝,我要啥有啥,想干啥就干啥,是一家的自由之王,幸福之王。
不过我人长得还算帅气,脑袋瓜子也比较灵。
像我这种人,怎么会终生安心地去披星戴月务农呢?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为此找到几个狗友一商议,通过几条门道,把身份证打扮了一番,还搞了个工作证,配上一段家庭情况的美话说明,在一家报纸上登出一份征婚广告。我想,只要有一个家境优越的城市姑娘看上我,我就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跳离农村这张劳苦大门。只要进了城,我就不怕混不上好日子。
还真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有了结果,一封应征信寄到了我家。姑娘姓汪,在一家大工厂当秘书,月收入7ooo元,也是独生女:正想找一位如意郎君。嘿!我看罢信,高兴得一跳三丈高,把她那比花还美的照片揣在身上,连续看了不下上千次,激动得口水横流。
岂只是我一个人高兴,我们一家人都为此喜气洋洋。爹妈笑得合不拢嘴。“快啦!”他们说,“抱孙子的时日近在眼前了!”爷奶喜得睡不着觉。“快啦!”他们说,“抱曾孙指日可待了!”他们终日村里村外地奔走相告,消息于是很快就传遍了十里八方。
从此,汪姑娘成了我生活当中的第一大要素。我们天天在网上见面,时时在电话里聊天。她的音容笑貌分分秒秒展现在我眼前。我吃饭想她睡觉想她走路想她,心思全在她身上。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她都是我的唯一内容。天啦,我终日终夜魂不守舍,真恨不得马上就娶了她一起过日子,马上!马上!!马上!!!
“汪,亲爱的,我爱你。”“本,亲爱的,我爱你。”这些话我们说了上万次。睡梦中我还在唱那首“《情爱之歌》:“妹是深山一棵万年树,哥是青藤绕树十千年。树死藤生生要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了也还缠。”
我们的相恋越来越浓,但相距千里之外的两地分隔已构成对这份爱的无比障碍甚至是威胁。为此,我们没日没夜地进行长谈,有时不惜打通宵电话来讨论这个问题。
爱情真是有着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自然魔力,正当我们焦急地等待时,机会终于真地来了,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汪姑娘突然来电:“要办大事要事喜事。火速赶来我处。天冷,别忘了多带衣;路远,尽可能多带钱。见面详谈。吻你!”
“大事要事喜事”?肯定就是指结婚呗!还会有别的?我想。
这就是爱,这就是爱的超凡力量。它可以使人一眨眼就膨胀地兴奋起来,把人送到飘飘欲仙的地步。我的全部心神整日整夜地沸腾着,我尽量克制着警告自己:小心因为过度高兴而变成疯子!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作好了去见汪姑娘的准备。行装非常简单,说穿了就是一句话:把全家几代人所有的钱都集中起来,装进一口小皮箱。
真到了我出发的时候了。我脖子上挂着祖传的宝玉,左手提着那口小箱子,右手拿着手机与汪姑娘通着电话,说说笑笑地往车站走。全家几十人大大小小地在后面跟着送别,但我顾不上看他们一眼。汪姑娘真是把我什么都填满了,连我回头向送我的亲人们扫一眼的工夫都占用了。我,我的全部,都归缩到对汪姑娘的爱,除此以外,我还有什么呢?
火车在几千公里的铁路线上没日没夜喘着粗气地拼命飞奔,两边纷繁的景致目不暇接,可我无心望它们一眼,我一心想象着汪姑娘到火车站来接我的情景,巴不得那个时刻快快到来,真是度秒如年啊!
这神圣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我一下火车,第一眼就见到汪姑娘直朝着我奔过来,我面对着这朝思暮想的人儿,似梦非梦,只觉得心里凉沁沁的、蜜甜甜的。
我们一出站,汪姑娘就向我抖出一件大喜事。
她绘声绘色地向我讲述这喜事的由来。原来她被单位保送去纽约读书。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好机会。期满回来,工资连提三级,奖励一套住房,赠送小汽车一部。“你说说看,我是去呢,还是不去?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就听你的意见了,你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远大前程!”她双手一伸,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使劲亲了我一口。
除了投举手票,我还能怎么办?“好啊!我举双手赞成!”我连声称道。
“今夜里我们就在这家五星级大旅馆住下。这旅馆就是我们公司自己开的,公司就在前面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今晚上就在这里举行个宴会,公司有人来,帮我把出国这件事具体商议好。我们就借这个机会,一是欢迎你到来,二是庆贺我出国。明天,我亲爱的未来夫君,你就跟我去见你的未来岳母娘,如何?”她笑嘻嘻地问我。
“未来夫君”,又加上“未来的岳母娘”,这话说得我心里那个快乐滋味,实在是没法形容。
“如果你有耐心,就等我几年。若没有呢,那就现在━━”她低着头,斜着眼望我,抿着嘴笑着。
我高兴得全身的血液只差一点就要像自来水一样哗啦哗啦地往外流了。
夜幕一降临,我们的宴会就开始了。
来的人很精简,主要的有两部分,一是汪姑娘单位的主要领导成员,二是她的精华好友。汪姑娘都向我一一作了介绍,我一时记不全,只记得当中有他们公司的总裁、经理、总监、会计、出纳等,或西装革履,或珠玉满身,不用说都是对汪姑娘出国有贡献的重点头面人物。
宴会在一片欢乐和轻松的情绪之中进行,有谈笑风生的议论,有相互间的逗趣,有敬酒罚酒的喧哗,有心旷神怡的音乐,有诸种心境的自然流露。
宴会中势必要讨论的一个内容就是━━经费问题。
“汪姑娘自己先谈谈大概情况吧。”有人提议。
汪姑娘马上说道:“感谢公司慷慨赞助,拨给我500万;我爸爸妈妈出150万;所有亲戚总共支援150万;同学赞助100万。按照1000万预算,还差100万。”
“哇!这个数目不小啊?”有人感叹。
“公司再给一点嘛!”有人提议。
李总裁紧接着说:“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公司是再也不可能拿出一分钱的,只能由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
“……”
“我看你们是在这里‘大年三十夜饿肚子━━傻到底’了。”汪姑娘的妹妹突然发言,“你们瞎操什么心哪?这区区100万,由我们自家人━━俺尊敬的姐夫出,不是从左口袋里面取出来又往右口袋里面放进去那么轻而易举吗?”
“对!对!对!”大家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尊敬的姐夫”,这一句可又把我乐到了九霄云外。我真地一时忘记自己是姓什么的了,头脑一热,就往饭桌上一巴掌,满口应承道:“好!没问题!余下的一切费用我全包下!”
大家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狠劲鼓掌。
接下来便是喝酒的高[chao]。喝,痛快地喝,不顾一切地喝。大家不顾我已经喝了很多,还是争先恐后地来跟我干杯。我酒足胆豪,毫不示弱地应战。
当我喝得实在不能继续喝了,几乎摇摇欲倒时,大家都找借口溜走了,只剩下汪姑娘和我两个人。
汪姑娘把我搀扶进小房间,给脱了鞋子,扶上床睡着。
接着,她自己也开始脱衣服。
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她:只留着三点式,那红活圆实光华细腻的油嫩身躯……我垂涎三尺地直乐:这块肥肉今天晚上我是吃定了的!
可是酒力汹涌如潮,我一转眼就睡着了。
我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天已大亮,墙上的时钟已超过12点。“哎呀,怎么搞的,这么晚了。我要去看我未来的岳母娘呀!”
我连忙喊汪姑娘,却没人答应。起来一看,不见。又喊又找,还是无影无踪。再一看,桌上有一张纸条:
“没钱结婚心发慌,你来征婚帮我忙。明年生个胖娃娃,请你喝酒喝鸡汤。”
天啦!我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小箱子,不见了;手机,不见了;宝玉,不见了;手表,不见了!一句话,啥都没了!只有身上还有一条内裤!
糟糕,我受骗了!原来,这汪他妈的姑娘竟然是个骗子,她把我骗得一文不剩!
“我的妈呀,这些东西可是我家几代人的血汗呀!”我茫然四顾,泪水滂沱。
我啥都没了,数九寒天只剩下身上的一条内裤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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