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那天昨上，他的女朋友带他去河边放花灯。

这是清远市新的风俗，只要是恋人们将写着两人名字的花灯一起放入河中，就会得到祝福，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这自然是假的，但没有一个沉溺于爱情的人会放弃这种浪漫。

“在想什么呢？不可以不专心的。”女朋友推推失神的他，笑嘻嘻地将写着自己名字的花灯放在他手中。接过花灯，看了一眼身边孩子一样明媚灿烂的女孩。突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仿佛是让人扼住了咽喉，想要说什么，却那么生生地梗在那里，满心酸楚。

“怎么了？”女朋友体贴地靠过来，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是不是不舒服？”她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孩，有一种让人觉得安心的品质。他握紧了她的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一直没有听过他说这样的话，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许诺的人。本来是要满心欢喜的，但是看到他奇异的脸色，意外地觉得不安。他握得那么紧，仿佛是想抓住什么流逝的东西。

“很痛啊！”她挣扎着，非常不安。这样刻意的表白让她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仿佛是被欺骗了一样。她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也不喜欢那种猜测，但今天的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他有很多的女朋友，她也只是其中一个。虽然说那些女孩都已经和他断了联系，她还是不能放心。拥有一个帅气的男朋友，除了满足自身的虚荣外，也要承受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抱紧了她，明明灭灭的火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安静下来，也抱紧他，从他颤抖的双手上感觉到了他的无助与哀伤，她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温暖传递给他。

“我累了，回去吧、！”放开她，有些无力的说出这句，转身便走。

“那好啊，再见了。”她笑起来，独自一人回家。他总是这样，不知道想做什么，也许明天就会来道歉。

他低低地道别，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陪伴了自己三个月的名字，无力地按下删除键。

对不起。

他是漫步回家的，在这里他有一座小小的阁楼。一路上，他的脑中浮现的都是另一个女孩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你。现在觉得暗恋实在是无聊，总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告诉你，也不枉我那些时光。

这是他几天前也到的邮件。花了几天时间他才能把那个女孩的样子在脑中清晰地拼凑起来。圆圆的脸，圆圆的眼，一笑起来的时候左颊隐隐约约有个小小的酒窝。他努力想看清那张脸，然而时光如流水，早已将那个影子模糊成一片。

有四年没有见过她了，那个像白鸟一样的女孩子。如果没有收到的邮件，他可能都快要忘了她。但那样分明的几句话却如同春雷般炸响在他脑海里，将他所有蛰伏的记忆一并惊醒，潮水般翻涌起来。而那沸腾动荡的中心恰恰是那张宁静苍白的脸。即使看不清，他也可以脱口叫出她的名字——林冬染。

他是转学生，一起进教室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裙子，拿着黑板刷追赶另一个男孩子的林冬染。整个教室都是一片混乱，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那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带着近乎宠溺的神情。

她是那样受欢迎，连老师看到她都是那么温柔的笑着。人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天之骄女，也不过如此。她一定是很骄纵的女孩吧！他这样想：一定要挫挫你的锐气。

记忆中的林冬染总是一身白色连衣裙，长长的头发也总是绑成两个辫子，像一只白鸟般自由自在的飞翔着。她淘气，她也温柔；她聪明，但也有傻的可爱的时候。她可以和男孩子称兄道弟，也可以扎在女孩堆里玩得不亦乐乎。活泼美丽，是任何一个年少的男孩都会喜欢的类型。他常常在宿舍听到那些男孩子用充满仰慕的语气说着她的种种趣事。林冬染，林冬染，有时候做梦都有人叫出她的名字。

他渐渐用功起来，总是要和她比较。背课文总是第一个，考试也要超过她，甚至和她的朋友打成一片，一点点的接近她。到了快毕业时，她的成绩，她的聪明，她的朋友都分了他一半。他们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而她却渐渐被孤立起来。因为他有一张帅气的脸，她的朋友都喜欢上他。而那个时候，他听到她对别人说：我讨厌江励言。

好像一切都反了过来，怎么和她越来越远呢？

那个快乐的如同白鸟的女孩仿佛被摘去了翅膀，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再也不肯开怀。

所谓命运，他和她被分到了一桌。她仿佛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一直气鼓鼓地不说话。他知道她曾找过老师理论：为什么全班那么多女生，偏偏她要和男生坐在一起。老师温和地告诉她：因为冬染最像男孩子，和男孩子最和得来啊！她哭得稀里哗啦，回来时脸都是红红的。真是可爱啊，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也会和他说话，也会借他笔记，还会偶尔让他拉拉她的头发，也会把妈妈炒的花生带给他吃。只会在他超越她时偷偷憋地脸都红红的，泪眼汪汪的不理他。或是某天大发神经地和他吵上一架,狠狠地画上一条三八线，冷战上几天。他也会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哄她开心，连老师都说他们是一对冤家。

一次她有事请假，一走就是五天。只来得及在门口露了一下小小的头，叮嘱他帮忙收拾课本。那几天一直下雨，连带他都没有精神。每天帮她记笔记，做作业，心里却暗暗希望可以看到她回来时明媚的笑脸。

但是她回来时看到整齐的作业本根本没有预期的表情。他有此生气，再也不肯为她讲解笔记。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她却越来越喜欢发呆。

后来到了高中便没有在一起，只是偶尔在过道上看到她，彼此微微地点点头。她变得沉静优雅，像一个小小的淑女，也许会让更多喜欢，却再也不像她。

他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直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听到她说出那样的话。因为年少的怯懦，他不敢说出口的爱恋也随时光流走。也许他在潜意识时就是在寻找那样一个女孩，却不再想是她。直到看到她的邮件才慢慢找到心里丢失的那一点美好。

即使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都长大了，再也不能如同往日。就算他告诉她自己曾那样喜欢着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了。他给不起她要的幸福未来，所以只能还她现在。抛开一切浮华，他最希望的是那只白鸟可以飞得更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