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花巷，一个烟花酒地的地方。我很惊叹，在这样一个繁华似景的地方，一个并不古老的小城，竟然还存留着这样的一个地方。

方姨便是在这个地方挣钱的，她风骚妩媚，是个妓女。她用她挣的肮脏的钱来养活我，因为我是她的女儿——若若，一个私生女，一个出生低微，让人遗弃的私生女。

方姨每天涂厚厚的粉、画浓浓的妆，穿大红大红的衣服，把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在那一袭袭旗袍里面，说不出的妖艳。

方姨她只喜欢穿旗袍，大红大红的。是的，方姨，我只叫她方姨，我不爱她，我甚至有点恨她，一个妓女的女儿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方姨其实是长得很好看的，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粉嫩粉嫩的皮肤，着实让人看不透她的年龄，我想这很重要，尤其是对一个妓女。我长得跟方姨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让我相当懊恼，虽然十分美丽，可这样的出生，便注定了美丽是一种罪过。例如方姨。

二

方姨从不带男人回家，可我亦不愿回来，这样脏乱，充满情欲的房子，是的我称它为房子，而不是家。

我知道方姨不带男人回家是为了给我盈造一个纯洁的环境，可她怎知，在这样的环境里，谁又能纯洁呢？

她说：“若若，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离开这里，离开柳花巷。”我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爱我的，那一年我13岁。可我依然不爱她，只因她是个妓女，一个人人唾弃的女人。哪怕我花她的钱，那些看似肮脏的钱，可我无能为力，跟她一样无能为力，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三

方姨拼命挣钱，在那条柳花巷，花枝招展的，穿大红的旗袍，跟不同的男人打情骂俏，挣他们的钱。为我，让我以后不至于步上她的后尘，因为在她的眼里，若若只是个不染尘事的，有纯洁心灵的孩子。可方姨不知，在这烟花之地，我亲眼目睹了她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纠缠的过程。那时我不过才15岁，不过也还是个孩子。

四

若若17岁的时候，方姨依然还在柳花巷，穿着大红的旗袍，依旧风骚，却不在妖媚。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生活的风霜，憔悴了她的容颜，催老了她的美丽。任由她涂厚厚的粉、画浓浓的妆，却依然掩不掉眼角上细细的，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一刻，我忽然不那么恨她了。我说：“方姨，我出来挣钱，书就不念了。”她便不管不顾地抽烟。她说：“若若，如果你去，我便去死。”我的心忽然就疼痛起来，我说：“方姨，若若不去。”虽然我不爱她，可我并不恨她，是的我不恨她了，这个妓女。

五

我开始越来越多的回家，因为方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知道她是拼命挣钱才落下这病根的。我说：“方姨，不做了，若若养你。”她便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那么肆无忌惮，那么深那么痛，以前的她总是偷偷的抹眼泪。她过来抚摸我的脸，这一次我没有闪开，她说：“我的若若终于长大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若若第一次心疼起这个女人来，胸口膨胀，微微的疼。

六

若若18岁的时候，方姨便不做了，她不再穿大红大红的旗袍，不再涂厚厚的粉、画浓浓的妆，这样的方姨，若若便喜欢起她来。柳花巷从此就不在有方姨的身影了。她跟了一个男人，只是不曾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说她不舍，若若的泪便流了下来，这样一个地方，她既然留恋起来。她说：“若若，你回来看看这个男人，方姨是真的喜欢了。”

若若便满心欢喜地回来了，她想，如果这个男人对方姨好，那么她就安心了。只是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他看若若的眼神分明有挡不尽的情欲。若若便恨起他来，她想跟方姨说这个男人不好，可方姨却死心蹋地的爱了，她也就忍了。

男人越频繁地往家里面跑，更多的是为了若若，这些是方姨所不知晓的，他说若若是个妖精，比方姨更妩媚。他会在方姨不在的时候，搂若若的腰，若若厌恶的让他滚，恶狠狠地说：“你若敢对方姨不好，那么我会杀了你。”男人便哈哈大笑起来，越发地骚扰她。

七

方姨终竟还是病了，医生说是癌证，若若的心便撕裂开来，生生地疼，疼出恨来，恨生活，恨那个抛弃了方姨的男人。

方姨的病需要很多钱，而我拿不出来，可我不能看着方姨就这样离去，我没有办法，我去求了那个男人，方姨爱的那个男人，我说：“救救方姨吧。欠你的我来还。”他便淫笑起来，他说：“给你钱，可以，不过条件是你。”我说：“你混蛋，方姨她是死心蹋地的爱你。”他便冷笑道：“方姨，不可只是个妓女，而你不同，虽然你是妖精，可你比她强多了。”我就想杀了这个男人，我挥手就要给了他一巴掌，却被他挡下了，我发疯似的喊到：“方姨不是妓女，方姨她不是妓女，方姨她是我妈。”我的泪顺着指间流下来，我知道我逃不过了，这个劫。这个方姨用一生屈辱也要保护我的方法，而我却辜负了她。

八

我从男人身上得到了钱，可方姨却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说：“若若，离开这里，离开柳花巷。”我的心便残缺不全了，我说：“方姨，你走吧，若若长大了。”这一年若若19岁，若若使终没有开口叫她一声妈。她叫方姨，方姨，就连在梦里也如此。她的心再没有爱了，随着方姨的离去，一并带走了，若若的心里除了恨，还是恨，满满的盈满胸口，痛得让她喘息。

若若，终于离开了柳花巷，这个烟花之地，离开了生长这么久的地方，没有不舍，不如方姨。只是方姨不知，若若终究还是沉沦做了妓女，不在柳花巷，只是另外一座小城。是的，她堕落了，在她被那个男人占有身子之后，她便知道，她注定了，注定步上她的后尘。有时若若想：“方姨走了，为必不是一件好事，若看到若若这样，那该伤心了吧。”就有泪滑过脸夹，深深痛痛。

九

秋生就是这么硬生生地闯进了若若的生活，那天若若喝了酒，吐了他一身，这个如阳光般的男人。秋生并没有怪她，却毅然把她带回了家。

从此若若的生活便开始快乐起来，因为秋生爱她，他说：“若若，你是怎样的女子，在你身上究竟有怎样的故事？”若若的心便开始疼痛起来，她只是笑，她说：“我是妓女。”秋生便心疼起她来。他想这样一个女子，他该爱了。

若若喜欢不停地抽烟，抽不同的烟，她喜欢看烟从嘴里吐出来的样子，飘飘洒洒，瞬间消失，只是仍有余香。她想，她跟秋生的爱情也许就是这样，深深浅浅，不可永存。只是秋生对若若是好的，疼到骨子里的好。他说：“若若，无论你有怎样的过去，秋生守你，一生。”若若便痛了，痛得哭了，秋生便更慌了，过来吻若若的泪，他说：“若若，别哭，秋生爱你。”

那个男人，来找若若了，满眼还是挡不尽的情欲，他说：“若若，我想死你了。”若若便恨他，他过来搂若若的腰，撕扯若若的衣服。若若越是挣扎，他越发地疯狂。他说：“若若你果然是个妖精。”便不管不顾地与她纠缠。

秋生闯进来的时候，若若正赤身luo体地躺在床上。秋生发疯似地冲了出去，我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就是代价，是你欠我的，欠方姨的，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男人大叫着：“她说，你疯了，你一早就知道，知道秋生是我的儿子？”我说：“是的，从我接近秋生的那一刻，只是为了报复，报复你曾欠我们的，我要让你们父子成仇，我要让秋生恨你一辈子。”

男人便大笑起来，他说：“你这个疯子，秋生爱你，他说无论那个女孩有怎样的过去，他说他要娶她，不顾我的反对，却不知那个女孩就是你。”

是的，是我设了这个局，勾引了男人，把秋生引来，让他看到这一目，我要让他们父子成仇。

十

我报复了那个男人，可秋生却疯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想不到秋生爱我竟是这般深。我去看了秋生，他嘴里不停地嚷着：“若若，若若。”我的泪便流了下来，留下一地的残缺。我说：“秋生，若若负你，今生无缘，来世一定做个出生清平的女子，做你的妻，守你一生。”

我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死在了秋生的旁边，满地的血，我看见了方姨，她说：“若若，长大了要离开柳花巷。”我便笑了，我说：“方姨，若若解脱了，若若要陪你，今生或来世。”只是若若的爱，遗失了，遗失在那个名叫秋生的男子身上，生生世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