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时间之核罗锡文

发表于-2008年06月27日 晚上8:34评论-0条

时间被剥开,里头是一座坟茔。

生命的果核,原本就是苦难的花朵,它朝向死亡盛开,浓缩成了尘世全部悲欢的坟茔。

在鸟粪蛇影与苔衣藓褥之间,幽静吹干了时间的绀碧。

野径是一个清贫异常的虚词,它营造了绵绵无绝的前世景状,又延伸了哭泣浇灌的尘土,它们,因为共有的死亡而成为在世的虚幻。

还有那些活着的脸,是整个旷野吐纳的虚拟语气。

乌鹊如酒。火纸如蝶。灰烬如雨。它们,既为死亡增辉,也为虚空疯狂。

死亡是在世最高的经典,因为时间的分裂和重组、因为恋世的母亲,而不朽。

这是四月。

诗意的追忆,像雨中早败的花朵。絮叨的初春,恍若两片抹足了谎言的嘴唇。

这古典的仪式,不为纪念和赞颂,而是在重新安排遗忘和背叛。

风生水起,谁又能逃脱往事情意?

莺飞草长,谁还在蒙福,又有谁的观望依旧满目悲愤?

谁残忍如四月?谁借了满坛酒香,在醉与未醉之间且歌且舞?

这是四月。

谁在清明,约上我的母亲,无视游戏人间,兀自畅游天国?

哀乐的粉屑,使在世的形象被彻底镀金。失聪的耳朵列举了每一次真切的聆听:棺椁,夜莺那屈尊的阴影,血管里哔哔叭叭的青春。

乐音撞击着额头,阴谋和阴影互相照应。

火光如一匹金色的马,跃过众子众孙的指尖,建造了悬在空中的宫殿——那纸糊草扎的黄金的归宿。

庭院是永不可再回的流逝。它止静在抽象天光与大地的气色之间,看一朵烛光挣扎出永世也不可失去的最后一个有毒而意会阑珊的夜晚。

在秩序里遗忘和死亡的,就是时间,它将此刻的追悼诠释为背叛与亵渎。

挽联那两只枯瘦的手,拉着母亲,头也不回地从众生的头上踏过。

那跟随着的流星,划破了夜空,从此隔开了人间天堂。

多想满天繁星是万家灯火,让母亲拥有一座空中家园。

当尘世仅仅成为一间小屋,连病菌也感到自己一贫如洗。

清贫,缄默者直观的诘问;而朴素却是一种直抵内脏的控诉。

母亲在小屋里张望过天花板的图案,认定它们是天堂的全景。一只叫壁虎的医生和叫老鼠的护士,恍若一个隐含至深的智慧,在天堂的门前含胸垂手。

尘埃落满双肩,光影流连晨昏。

这间叫陋室的尘世,母亲看到了佛,他同她一样瘦弱,坐在门槛上,看夕阳从墙头一步一步落入时间,被碾为滚滚红尘

思念成为全部在世的光芒,乡色的月亮,是思念者不朽的宗教。

生与死,因为母亲的故乡而获取力量。

母亲,是你赐予我们故乡,千百年之后,呼唤仍然来自于那门那窗。

而上天赐予你的财富,仍然是你孤零零的背影,走动在田间地头。

时间被再次剥开,那座坟茔开始漂泊,一九九九年却永远关闭了。母亲,你何时才将它打开,与尘世一同重见天日?

本文已被编辑[指尖如水]于2008-6-27 22:19: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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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