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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芝麻袁文

发表于-2008年07月02日 早上9:19评论-0条

除去浮躁和肤浅的情结,稳健人生,心怀坦荡。我,记忆深处的——

一桶芝麻

芝麻,在它开花节节高的时候,就注定了囊括情结。

对芝麻最初的印象是儿时中央电视台的“南方黑芝麻糊”的广告,再者就是那句至今不解其意的“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谚语。

第一次对芝麻真正的记忆犹新,那是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年爷爷去世,父亲兄弟俩不和,只有一个儿子为他送终,那人是父亲。另外一个儿子留下了五元钱,转身而去。父亲将自己做生意的小本为爷爷办了个不算丢脸的葬礼,让一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老头寿终(老头在冬天那个新旧年交替的晚上,死在了女儿家,按地方风俗,是进不了堂屋的,所以我暂且留用“正寝”这个词)。在这之后,我总是能听到父亲用安慰的话对自己,也对那些关心他家事的人说:“我还有一桶芝麻”。因为在那个并不富裕的时候,父亲花完了他所有的钱(他没有积蓄,所以这个词,我保留)。一桶芝麻,成了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与父亲的精神支柱。依稀记得,当时母亲还笑父亲动不动就提起“我还有桶芝麻”,可父亲似乎并没有在意。也许,当时,那,就是事实。

那一桶芝麻我也不知道后来是如何处理的,记不清了。只知道,打那以后,父亲再也没去过湖南那个叫做“湘乡”的小城去做生意。只是偶尔在旧时的生意伙伴来闲坐时,他还会“眉飞色舞”地讲着那的哪条路,哪个宾馆,还有哪个有趣的人。这,一直持续好多年!而这些年,我们一直种着芝麻。

时针直转1998年的九月。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过后,要开学了。我在复读了一年初三后,考了个三类高中。我没有不想读的意愿,也没有去读的决心。只是猜测着父母兜里的尚有多少“血汗钱”,看家里能不能供我上高中。父母没钱,这是我在地里帮做农活时,母亲告诉我的。她说:“你不用担心,你爸从叔那里拿了一千块钱,应该可以给你报名的。”这话是一种安慰,是一颗定心丸,也是他们囊中羞涩的露脸。最终,在那个炎热的中午,我和刚从地里回来午歇的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八中报了名,延续了我的读书生涯。

开学十天,教师节放假。满脸麻子的散发女人(班主任)进了教室,手上捏着份单子。开始要钱了!代管费,300元。我,一阵目眩。初中时学费才200,为何一进高中,杂费都会那么高?完了,完了,肯定交不起了——我的第一反应。我甚至想就此退学算了。回到家,我向父母说出了我的想法。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匆匆吃完饭就下地干活去了。第二天一早,父亲说不下地了,要我陪他去老街一趟,因为昨天刚刚收了几袋芝麻,白白的,香香的,没有一点杂质。芝麻卖得很顺利,店里的老板还记得我们上次卖的好芝麻,二话没说,给了我们最高价。结完账,几袋芝麻换了三百来块钱。当晚,我就带着刚刚卖完芝麻的钱回了学校,交了300元的所谓“代管费”。还剩了六十元,用做了我二十天的生活费。在这个我最想退学的时候,父母亲和芝麻又帮助了我!

高中三年里的日子(除了开头)过得还是宽裕的,父亲坐稳着村会计的“宝座”,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还算好。这三年里,贫穷是似真的远去,而我记忆深刻的芝麻也似乎模糊起来。远离了这些,一心一意地高考,竟然也有了期盼来的现实。录取后的喜悦是最幸福的,可喜悦又满负艰辛。数千元的学杂费,让人望其心叹。这一年,家里也种着芝麻,只是所有的芝麻变卖了也起不到作用。最后还是两个哥哥的帮助,外加父亲官场上的“感情”,半个月也凑齐了这些。我清晰地记得,2001年9月4日至9月13日,在去学校报到前的这段日子里,我和父亲一直守护着地里的芝麻,守护着在困难时期家里的支柱。

同村的疯子爱偷芝麻,不得不防。我和父亲晚上带上棉被、手电筒、收音机,还有几把刀,只是没带来来(我家养的,也是我唯一不怕的一条狗),因为它得在家看棉花。我和父亲分别照看上下半夜,细心守卫着我们的芝麻领地。其实一直都还很正常,没谁来犯,我和父亲似乎就是演绎着“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的惬意。只是有一天,当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后醒来,天空续展着黑幕,边角闪挂零星,空气中还弥漫着青草与雾水的味道,恰似诗人眼中的浪漫。当我习惯性地伸手,却没摸着父亲那双大脚的时候,哇的一声,顿时我一身冷汗,莫名地恐慌。父亲,哪去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由得捏紧了枕头下的菜刀,警惕地注视着四方,却又努力让自己平静。听到田的那头有声音,歇斯底里地喊了几嗓子。父亲应喝,一会就回来了。原来隔着那条枯水沟的地里,另家看芝麻的虎子和他爷爷发现了疯子在偷芝麻,虎子撵上前将它抢了回来,并与随到的人合伙将疯子教训了一顿。或许,这也正是我们看芝麻的意义与成绩吧!芝麻何时卖的,卖的什么价钱,后来我也不知道了,因为14号就去了苏州,一个要与家乡的芝麻说再见的地方。

时隔一年,与芝麻又一次不期而遇。大一的暑假在家过的,那时,芝麻正开花节节高,而我却在明知下学年学费无望的情况下静心“创作”,滋养着文学。芝麻、学费,似乎关系并不大了,更多的也只是精神的象征了。从广东登陆的台风横扫至湖北还那么烈,本不能解决问题的芝麻竟全倒了。四亩地的收入,也随风而去了。也许对芝麻并未指望太多,我们也并未用心去伤心,或许更多的是麻木,习惯了。没了芝麻,从此我却多了张因芝麻被毁、家里收入无望的贫困证明。又是芝麻,让人在更穷之中能与它牵连。苏州有钱,芝麻展示的贫穷让我在拖欠与贷款中完成了学业——芝麻学业。

如今工作也一年余了,听说芝麻现也赚不到什么钱了,打电话回家,家里全种上了棉花。父亲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今年能赚一万多。也许芝麻真的已经远去。也希望是这样,留下的,就在记忆中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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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悲秋道人点评:

一桶芝麻的记忆是如此的深刻,缘于与之相关的贫困及贫困中的坚持。苦尽甘来,芝麻的记忆却风吹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