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琪紫青的嘴唇抽动两下，却没有发出声来，她垂下头把脸埋在手里。

文琪满脑子想得都是女儿。泪落了，是一个不幸的妻子幽怨的痛楚，是有个可怜的母亲满心的忏悔。还有什么比一个爱家的女人同时失去了丈夫、孩子、事业更残酷的事情。匆匆的路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人理会她的痛！

文琪和先前的丈夫高维远曾经在同一个中学教书，共同的人生追求和文艺爱好让他们走到一起，他们闪电般的恋爱，闪电般的订婚，在具婚期还有四个星期的时候，文琪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维远的母亲有精神分裂症，他的哥哥去年也得了那种病，说不定高维远……

“你们家的人都好吗？”

“好……”

“你妈和你哥呢？”

“他们病了……病得很严重！”

“这么说，人家讲的都是真的了？”

“是的，医生说这是遗传的，我和哥哥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做个正常人，文琪，你还是走吧，你没有必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开玩笑！”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从来不愿意瞒你，可是我怕失去你，文琪，你是个好姑娘，对不起！”

纪文琪哭得一塌糊涂。

几天之后，纪文琪拿起电话。

“维远，是你吗？”

“……”

“我想好了，我不能没有你！”

“……”

“是的，我要和你结婚，和我一起生活的是你，而不是你妈，和你哥！”

“……”

“我知道！你现在好好的啊，我只在乎你对我好！”

电话两头只有他们啜泣的声音。

结婚的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侃侃，为了照顾孩子，料理家务，纪文琪放弃了工作。她认为一切都是他渴望的，她是幸福的。

不幸却总是在一片祥和中降临。高维远失去了常人的理智，摔盘子打碗，但不久又恢复过来。文琪意识到了危机，但她忍了，为了他们当初爱的承诺，她开始带着丈夫四处寻访名医；维远病得严重了，他不仅摔坏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打她，她让了，因为丈夫在清醒的时候，是那么的爱她，然而，接踵而来的第三次，第四次……高维远越来越频繁的犯病，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文琪胆怯了，她开始为当初自己的选择后悔了，她的家，她的丈夫，她的依靠，一下子全都形同虚设了。看看襁褓中的孩子，她又怎能忍痛离开？

她固执的维持着这个家，坚持要给丈夫治病。她贩卖水果蔬菜，给人家做家政服务。

走在巷子里，文琪听到孩子的哭声，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她疾步冲进家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分钟前还好好的维远，现在像个愚笨的猩猩，重复着一句话，“侃侃该洗澡了，要洗澡了！”

他们可怜的小女儿被他托在手上，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盆子里沸腾的水在狰狞的笑……

把孩子送到医院，已经太迟了。

他们平静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彼此无言，惟有泪眼相对。

纪文琪坐在石桥上，桥下没有水，干涸的河床似乎在嘲笑她：一个愚笨的女人，以爱情作为唯一的筹码还敢赌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婚姻，输掉的是自己的全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