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远方

曾有资深道人说：你的前世是一条狗。

那位道人就是我。姓贾，名道人。

那道人还说，做狗之后，这辈子才叫你做一回人，做完人以后下辈子你还要接着做狗。蓬乱的毛发，森严的牙齿，恶毒的眼睛。会叫，会讨好，会竖起一条后腿撒尿。尿呈黄色，其臭无比。

对于你的前世和来世是狗的事实你不能否认，即使你否认也无人理会。人们只会奉劝你夹起尾巴，否则这辈子你都是狗。一条人狗同形同性的狗。你会煮饭，烧菜，洗衣，擦地和把一个女人的肚子搞大，然后神气的宣称自己是一条像狗的人。

你原本长着尾巴，因为退化不去，你就夹起了尾巴，为的只是吸引异性的眼光。你看着你的同伴在一起撕咬，顿时心硬如铁。你恨透了与你一起争抢新鲜食物的人，唯事尽想独占，想表现的优越。或许你用手脚抢地，整个身体呈现出跪拜状，你的同类用参差不齐的脚步视以挑衅，你仍不站起。

你有血腥的爪牙，却从来温顺如猫。历来进化出的疯狂的咆哮，于是只成了你召唤野性的虚晃。你将狼看待成至高无上并不是出于对敌人的尊崇，你忘记了祖先祖辈趾高气扬的历史，胡乱的将淤泥当作狼的尸骨踩在脚下，同样自豪的宣称英雄。

你变的像鸟兽一样开始蛰伏在丛林，却不懂猎食。生存的欲望让你转向素食，作为触犯自然与法则的惩罚，你的同类正在忍受着被捕杀与被猎食。你同样尴尬同样耻辱，但对恢复往昔的自己而言，仍无力回天。压抑使你忘记所有耻辱所有光荣，你所拥有的凶恶残暴的血统只不过是一条废弃断流的河。

岁月一丝丝剥去你年轻时仅有一点血性，在你温顺的基础上又加上一些听天由命。你从出生便教导自己的子孙用身体的那一个部位怒吼，而且仅仅是怒吼；因为父辈同样是这样向你怒吼，却无可示范。你轻松的童年昭示你今生的平庸与身无一技，终究泯灭你的人并非是你自己，而是传承。

最后你自认为自己辱没了家族的文明，而其实你并不知道什么是文明，不知道辱没的过程，仅仅是凭借一点血热鼓动了你的意识。你被剔出一些群类，又涉入另一些群类。先前的你向往血腥，后来的你不知何为血腥。你的躯体包含着狼的血肉，又同样归还给狼族，杀戮与屠伤结合成的非凡战例，像是在无法抵抗中拱手相让，注定血本无归。

你倍感无法相容于周边环境，无法适应无节制的饕餮与被肢解，被压榨，而不知历史上有过或者会有一天你又会反过来，用同样的招式降服别人。你不容许在你的生活里存在比你更潇洒的人，所有的目光绕过你之后形成光环，挂在别人的项。你的争取只是一种无力的挣扎，失去的东西，注定永远失去。

你对祖先耽误的世纪一直念念不忘，一直忐忑。在退出历史舞台的一刻起，你身不由己更不知身在何处。背负着沦落与丧痛，跌宕与迷失，尊严使你想流浪……

这就是你，一条纯粹的狗，一条注定没有归宿的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