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的父亲是辽西人,十六岁当兵离开家乡,部队驻守四川后就在那里安了家,贞二岁那年积劳成疾的父亲离开了她和母亲。临终的时候他把贞和母亲托付给了他的同乡战友崔大年。
半年后母亲便带着贞嫁给了崔大年。
崔爸爸对贞娇贵的像个公主,每天都是背着,抱着,不管到那里只要是不影响工作,他都把贞带在身边。为了贞,崔爸爸不让贞的妈妈再生孩子,贞妈妈在贞四岁那年偷偷地怀上贞的弟弟,要不是贞妈妈哄着贞闹着要弟弟,也许崔爸爸还会让贞妈妈不要这孩子。弟弟的出生给这个欢乐的家庭带来了更温馨的合睦。贞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她听妈妈的话,处处都疼着护着弟弟,这让崔爸爸更疼贞,每当傍晚时分,在贞家的小路上总能看到崔爸爸背着姑娘抱着儿子的模样。而贞妈妈那长长的带着笑音喊开饭的声音更是让邻居们感到说不出的羡慕。贞十八岁那年,崔爸爸在一场车祸中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贞妈妈,在争得了贞的同意之后,让崔爸爸的部队带走了只有十二岁的弟弟。
转年四川闹灾荒,贞随着娘带着两位父亲的骨灰回到辽西。贞知道,母亲的心里藏着对两位父亲深深的眷恋,她一个外省的女人,能来到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完全是为了父亲们。她们在辽西找到崔爸爸的弟弟,也找到了贞的爷爷奶奶。看着瘦小的儿媳妇,贞的爷爷奶奶老泪纵横。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瘦瘦小小的四川女人身上竟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村子里男人们做的活计她都做,为的只是能多挣点工分。
二十岁的贞出落成远近有名的美人,爷爷奶奶更是视如宝贝,提亲的人成队地在贞家的门前。两位老人瞪着眼睛要为自己的好孙女选一个好小伙子。可他们那里知道,贞的心里已经悄悄地喜欢上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后生。
去年贞到部队去看弟弟的时候,在车上认识了一个叫李林的小伙子,小伙子也是一名现役军人,家住在省城,一见如故的两个年青人依依不舍地留下地址,便开始了鸿雁传书。
秋天是农村最忙的季节,贞和母亲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忙碌,贞发现母亲总是咳,有时咳的都喘不上气来了,贞劝她歇歇,可她总是笑笑说:没事。
庄稼进场的时候,母亲就大口大口地咳血了,医生说是肺痨。
母亲住院的时候贞背了好多债,本已苍老的爷爷奶奶更苍老了。他们说是自己连累了儿媳妇。
崔爸爸的弟弟来了,他说邻村有个叫大光的小伙子就看好了贞,让他来说媒呢,还说小伙子父母答应替贞家还债。贞一扭头到一边抹眼泪去了。看着委屈的贞,爷爷说等等吧,我们还能干,不愁还钱的事。贞搂着爷爷笑了。
飘小雪的时候,母亲的病加重了,医生说静养吧。贞就用板车把母亲拉回了家。二十三天后娘走了,崔爸爸的弟弟来了,还带着邻村的那个大光,他们帮着贞忙完娘的后事,大光啥也没有说就走了。
进了腊月,奶奶在路上滑倒了就再也没有起来。贞的泪流成了河。家里连着出事,能卖的都卖了,新打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贞不敢再卖,她得想着爷爷的生活。
年关到了,贞的两手空空拿什么让爷爷过年呢。往年娘在的时候贞从来都没想过日子过的有多难,而今看着年老的爷爷,贞的心里疼啊。
大光来了,他用自行车驮来了米面还有过年用的各种青菜,他细心地连家家过年都要供奉的灶王爷都替贞请了回来,临走留下三百元钱,说是给爷爷做新衣服的,贞木木地看着大光忙碌地搬运着带来的东西,木木地看着这个连口水都没有喝的青年骑着车子出村子,贞跑到村边的树林子里哭了……
春来的时候,在部队已经是排长的弟弟回来了,看着破烂的家,看着瘦弱的姐姐年老的爷爷,他跪在奶奶和母亲的坟前说啥也不起来。
家里的事贞一直都瞒着弟弟。
弟弟说要离开部队回家来,这让爷爷和贞都吃惊不小,弟弟说家里不能没有男人,爷爷哭了。
贞找到崔爸爸的弟弟,让他告诉大光,真想娶她就要做倒插门女婿。当天晚上崔爸爸的弟弟就带回了话,大光同意,只是他的父母有点想法,好在他家哥们多,两位老人又都喜欢贞,听说贞愿意嫁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三天后。
贞捎信,大光见到了贞的弟弟。
弟弟安心地踏上了回部队的路,而贞却望着李林的一封又一封的来信肝肠欲断。
半年的守孝期过去了,贞的婚期也越来越来近了,贞提出要去看弟弟,婆家说啥都不同意,贞问大光为啥?大光涨红着脸不说,贞第一次在大光面前落泪了,看着伤心的贞,大光终于说出了家里人的担心,是怕贞一去不回头。
贞说:哪能啊,我还有爷爷呢。
几天后贞又捎信让大光来,说家里有活计,大光来了,贞带着大光钻了山,在一个静静的山洞里,贞把带去的一条白布单铺在地上,当雪白的布单上慢慢泛起一朵红红的梅花之时,贞说:俺已经是你的人了,让俺去看弟弟,回来再结婚。
大光沉默地顶着父母的唠叨,把贞送上出村的汽车。
贞到了东北一个边远的小镇,面对从天而降的贞,李林吃惊的样子让身边的战友哄笑不止,回过神的李林赶走战友,死死地把贞拥进怀里,贞哭了。
李林驻守的山村夜是黑的,在黑黑的河边,贞要了李林。在回营房的树林里,李林又要了贞。
贞转路去看弟弟,告诉他自己要嫁了,弟弟为贞买了好多结婚时用得上的物品,还为大光买了一块手表。
送贞上车的时候弟弟哭了,弟弟知道李林,在家的时候他看到了李林写给贞的信。
贞结婚了,简简单单的婚礼是贞坚持的,双方亲戚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礼成了。
大光对贞是言听计从,只要是贞说的都对。
洞房那天,贞跑进娘的房间。起夜的时候贞看到院子里的磨盘上坐着一个人,贞以为是爷爷呢,走近一看是大光:你,你咋在这儿?大光看了看贞低下头。
贞把浑身打着冷战的大光拉进屋子:你傻呀,深更半夜的,看冻出毛病。贞边说边忙着铺被子,一回头,贞看到了大光滴下的泪。贞的心软了。她哄婴儿一样把打着冷战的大光塞进被窝。转身的时候大光拉住了贞的衣角。贞的脚步迈不动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走出这个房间。贞把自己脱光,紧紧地拥住还在打着冷战的大光,她听到大光的抽泣声,贞的心碎了。
第二天,贞找到乡邮政所的老王,寄出了一封信。从此李林收到的只是自己的一封封查无此人的退信。
大光对贞的呵护让贞再也没有理由去想李林了,贞把心放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上。
贞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婆婆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每次贞和大光去看她们的时候,婆婆不但恶声恶气地对贞,还总是找一些不该是孕妇做的事情让贞做。为这贞偷偷地哭过好几回。大光问过母亲,可老太太除了骂儿子没出息就是抹眼泪,这几天贞的肚子总是不停地疼痛,还有少量的血迹出现,大光跑去问母亲,老太太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孩子,算是老天有眼了。”“你,你说什么?”大光的眼睛瞪的溜圆。“你个傻孩子呀,你会不会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你们结婚才多长时间呀,就算结婚就怀上那也提前了二个多月。”老太太指点着儿子的脑门。
“嘿嘿嘿嘿,你就为这儿对贞不好啊?我说呢,从知道贞怀上孩子那天起,你老的脸就是黑的,是我的,我保证。”大光用自行车把母亲接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白布红着脸递给母亲。老太太一脸的迷惑,当她看到布上那点点红迹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儿呀,啥时的事?”
“贞去看小弟前的事。”
“天哪,你这孩子,平时老实的什么是的,娘哪想得到呢,这可咋好呢,娘可屈死贞了,你这孩子,你让娘这老脸往哪放呀”老太太一屁股坐在炕上就不起来,她说啥也不去见贞,她说没脸。
这几天贞被闹的很虚弱,听说婆婆来了,强撑着来到客间见婆婆。老太太一见贞那弱弱的样子,抱住贞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孩子,娘老糊涂了,让你受委屈了,别怪俺呀”
贞的泪也下来了:“娘,是俺的错,不怪娘。”
老太太使出了看家的本领,给贞是又补又敷,真是把个贞宝贝的像个公主了,贞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八斤六两的大儿子,全家人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尤其是婆婆,更是衣不解带地在贞的身边陪了整整一个全月。贞的爷爷也是一天不看看小重外孙,吃饭都不香。
儿子周岁的那年冬天,大光说,要给儿子做一条暧暧和和的狍子皮褥子,便扛着猎枪同伙伴们进了山,在追逐一只梅花鹿的时候,不小心落了山崖。
大光在县城住院的时候,贞一个人守着。
“大夫,你能不能先给我男人用药啊,等家里捎来钱了,我再补上。”在医院的交费处,贞小声地求助。
“十二床,不是我说你,这都欠了三天的费用了,你不交钱我怎么给你开药呀,你男人的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凶险的很,说不上那天就……”
贞开始流泪。
“同志,她欠多少钱?”
“一千六百三十六元七毛。”
“这是三千。”
贞转过头看说话的人。
“李林!”
李林把收据放到贞的手里:“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贞痴痴地望着李林。
“啊,我陪着爱人来看病,感觉是你,就过来看看。”
“你,复员了?”
“没呢,想再干几年,我喜欢也留恋那个地方。”李林的两眼直直的望着贞。
……
大光在住进医院第七天的早晨,走了。
李林帮着贞安排大光的后事,面对爷爷及婆家人疑惑的眼神,贞说:李林是弟弟的战友。知道家里出事了,过来帮忙的。
在贞的家里,爷爷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对李林讲述着自己孙女的故事。“孩子,不瞒你说,我和她奶奶都知道,是我们连累了这丫头。别看这丫头啥都不说,我们知道,小人的心里呀,苦着哪。”爷爷揉着昏浊的双眼。
李林走了。
以后的日子里,贞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没有地址的汇款。时间
过的很快,儿子四岁的时候,八十三岁的爷爷带着满怀的心事也离开了贞。
年关将近,贞家的门前突然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李林推开了车
门,看着在门口瞪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孩子:“你叫小军对吧?”
“你是谁呀?”
“我呀,是你的叔叔。”
“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因为我来的时候少呗。”
“你从那儿来呀?”
“我从城里来呀,你爷爷呢?”
“妈妈说,爷爷死了。”孩子的眼中有泪在滚。
“你妈妈呢?”
“去山上砍柴了。”
“家里还有大人吗?”
“我呀,妈妈说我是男子汉,不害怕!”孩子的嘴巴紧抿着,有点要哭的样子。
李林把孩子抱在怀里,推开了贞家的房门。
屋子清洁、整齐、简陋。
“叔叔,你饿吗?妈妈给我做的饭在这里。”孩子站在锅边,掀起了盖子。
李林看到锅里放着一点清菜和一碗玉米面贴饼子。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了。”
“你和妈妈天天吃这个吗?”
“是呀。叔叔你想吃吗?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李林转身走出屋子,他从车上拿下来好多的鱼肉,面粉、各式的年货。花花绿绿的摆了贞子家的半个炕。
“叔叔,这个是什么呀?”孩子抱着一个红红的盒子。
“那是叔叔给爷爷买的好酒。”
“爷爷死了。”
“是呀,叔叔不知道爷爷没了呀。”
“叔叔,什么是死了呀?”
“叔叔,这个是什么?”孩子指着李林带来的鱼问。
“这是鱼呀,你没见过吗?”
“没有,这么大呀,好吃吗?”
李林的眼睛有点湿润。他把孩子抱起来:“小军,跟叔叔进城好吗?”
“不!我要等妈妈!”刚刚还稚气可人的孩子,突然变得很敌视。他从李林的怀里挣脱出来。坐到了炕里边的墙角里,不再说话。李林看到了孩子眼中的惊慌,也感觉到孩子的敌视。
“叔叔不是只带你一个人去城里,是要等你妈妈回来,让你跟妈妈一起去。城里好玩、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对了,你看,要过年了,叔叔给你买的糖果、花炮,还有新衣服,看,是军装,怎么样?想不想穿上试试?”
孩子依然不说话。但从他的眼神里,李林感觉到了孩子对东西的渴望。
“怎么,你不想要吗?你要是真的不想要,那我就送给你们村里别的小朋友去。”
“去呗,我要等妈妈。”孩子说话的时候眼泪可就下来了。
李林笑了,他的心是酸的。他想像不出这几年贞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看一看,虽然他每月都按时寄钱来,可他没想到贞的日子过的仍然这样艰难。
“小军,知道妈妈到那个山上砍柴吗?”
“知道,在西山。”
“我们去接她好吗?”
“嗯。”
李林抱着小军,在夕阳残红映照的山路上走着,远远地,他看到一个黑点,正吃力地移动。李林加快了脚步,他看到贞正弓着身子,吃力地拉着一雪爬犁的柴禾,头发被汗水散发的蒸气凝结成白白的霜花。李林默默地把孩子放到雪爬犁上,用自己的大衣包好,然后抓起雪爬犁的扶手。贞没有说话,默默地转到侧面,推起来。看到妈妈,孩子的话多了起来:“妈妈、妈妈,叔叔给我带新衣服来了,是解放军的。叔叔还给我带花炮了,就是你说给买又总也没买的那种,那么多。”孩子手舞足蹈地讲着。
“好好坐着,看冻着。”贞子帮孩子包好手脚。
“妈妈,你不高兴了?”孩子歪着小脑瓜眼巴巴去看着妈妈。
“叔叔,你的东西我不要了,妈妈说,小孩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我给忘了。”孩子刚才的兴奋劲没了。
“小军,你要叔叔的东西妈妈不会生气的。”
“真的吗?”
“当然了。不信你看妈妈的脸,她是不是在笑啊。”
“没有,妈妈没笑,妈妈哭了。”孩子说着也哭了起来。
“贞,大冷的天,你让孩子冻着。”李林柔声地说。
“小军,你妈妈那不是哭,她那是冻的,你又没上山砍柴,没冻着,你那是哭,男子汉没出息了啊。”
“我没哭,我也是冻的!”孩子歪着脑瓜叫嚷着。
哈哈哈
贞笑了,李林笑了,孩子笑的更欢了。
李林在贞家吃过晚饭就回了。他说过年的时候来陪娘俩。贞说不用,你有家人呢。李林叹了口气,笑了笑。贞感觉李林的笑很苦。
过年了,小军早早就把新衣服穿了起来,跟在妈妈的身后看着妈妈把鱼呀肉呀一点点的切开,放到锅里。
“妈妈,叔叔会来吗?”
“不会。”
“为什么呀,叔叔说来帮我放大炮的,说话不算数。”孩子的小嘴嘟了起来。
“谁说我说话不算数了。”随着声音的出现,李林推开了贞的家门。
“叔叔!”孩子欢喜的扑进了李林的怀里。
“你,你咋来啦?大过年。”
“就是过年才来那,怎么,你也要让我一个人过年?那我走。”
“叔叔不走。”孩子信以为真了,跑过来抱住李林的腿。
“一个人?她、嫂子呢?”
“人家出国旅游去了。”
“你、你咋不去呢。”
“我不是答应小军陪他过年吗。”
“乱说!做人可不能那样。”
“那样了?”李林歪着头看着贞。
“人家那是集体去,我没份。还是老天好啊,否则我那有机会吃你做的饭菜呢,是不是呀小军。”李林把孩子抱起来:“走,看叔叔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吃过年夜饭,贞安置好睡去的儿子,静静地坐到李林的对面:“是不是想跟我说点什么?”
李林笑了。
三年前,李林从贞家走之后,就要求退伍回到了城里,开
始在一家商场做书记,后来市服装厂为搞活企业,招聘总经理,李林就去了,一路过关斩将夺了帅印,一年恢复生产,二年获利,三年成了省服装行业的带头大哥。虽然李林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都是淡淡的,但贞知道,李林这一路走下来,一定很艰难。
“你不是说,还想再当几年兵嘛,怎么就舍得退了呢?”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呀?我不想离开那个地方,是因为你在那里留给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你知道吗,当我接到退信的时候,都要急疯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就消失了。又正赶上部队大练兵,干部战士一律不准离开军营。要不是拉练的时候遇到你弟弟,我差一点就当了逃兵你知道吗?”
“我弟弟?”
“是呀,是他把你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当时我是又心痛,又恨你。遇到那么多的事,怎么就不同我说呢。答应我,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许再隐瞒我,听到没?”李林痛惜地盯着贞。
“那你也不许再来了。”贞直视着李林。
“为什么?”
“我现在虽然没有了男人,可我必经是有婆家的人,我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军想,我不能让村里人说三道四的,给孩子带来啥影响?再说你也是有家的人了,总往这跑,家里人知道了,也不是事儿。”
“贞,你想听我同她的故事吗?”
“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有家就要好好的爱家,既然你娶了她,就要对她好,就要跟她好好的安心过日子。”
“贞!”
李林一下子把横在他和贞中间的桌子推开,紧紧地把贞搂在怀里:“你不结婚,我会娶她吗?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我就只认你这一个老婆!”
“胡说八道,同你扯证的那个才是你老婆。你只有跟她在一起,别人才不会说三道四地指你的脊梁骨。”
“那我回去同她离婚,跟你扯证。”
“你敢!”贞挣脱了李林的怀抱。
“李林我跟你说,你要是同你的老婆离了婚,那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你!同为女人,我不能做那种伤天良的事。你也不许做!为了我,你同她离婚,那为了别人你也会同我分手,不是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这世上就没有能同你比的女人。”
“李林,虽然我不想知道你同你妻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能感觉的出,你好像对你的妻子不是十分的关心。如果说你对她的这种淡漠是因为我的话,那你马上就走,永远都不要再来,你我从今以后就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
“贞,不是我想淡漠她,而是,而是……”
“是什么?我心中的李林可不是一个为了开脱自身责任而编排别人不是的男人。”
“贞,自从知道你结婚之后,我本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娶老婆的。是我爸爸作主订下的亲,后来爸爸得病,眼看着就不行了,他说没看我结婚,死也闭不上眼睛,她就主动提出先去登记,让老人看看结婚登记证书。我也就答应了。当时还很感动,觉得老天在你之后又给我送来了一个体贴、懂事的好女孩儿。谁知道我们结婚一年了,她也不怀孕,我带她去看医生,她也不去。还记得我们见面的事吧?那就是我带她去医院,她偷着跑了,我正到处找她的时候遇到了你。后来被我逼急了,她才说了实话。原来,在我之前她就结交过好几个男人,而且还打过三次胎,子[gong]也切除了。你说她这不是害我吗?我一说离婚她就寻死觅活的。后来一想,反正也是这样,没有你,我娶谁都是一样。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我还是放不下你,尤其是大光死后,我天天都梦到你,梦里的你不是在雨中,就是在雪里,我想你,可我不敢来看你,因为我知道农村的规矩,男人死的三年里,你要是同别的男人有一点不入耳的事传出来,那你的人生就算走到头了。老百姓的口水会把你淹死的。我本打算不管不顾地带你走,可我知道你的脾气,知道你不会同我走,所以我把对你的思念全都放到工作上,我要赚钱,赚大钱!我要让你在走出大山的时候,就享受人生的幸福,三年,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熬的吗?我扳着手指过日子,就等着日子一到我就跪到爷爷的身边请求他作主,把你交给我。可我做梦都想不到爷爷也离开了你。当小军告诉我爷爷死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就扑到你的身边,看看我可怜的贞儿。”李林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到贞的脸上。
“不哭,今天过年,不能哭。今天哭,那你这一年都得哭着过。”贞忍着泪,红着眼圈帮李林擦泪。
贞的话,把李林说乐了。他看着贞,静静地看着。眼里除了痛爱就是欢喜。
“贞,跟我去城里吧。”
“去做啥?”
“如果你不想当闲人,就到我的公司上班吧。小军也该上学了。城里的学校不论从那方面都比农村好,你不为孩子的将来打算呀?”
“这家呢?还有那地……”
春来的时候,贞还是随着李林到了城里,因为李林把她和孩子的户口都给办进了城,贞想不走都不成了。
李林在城里最繁华的,‘富贵花园小区’给贞买了一栋房子,看着满屋子家用电器,贞的眼都花了,李林手把手的教贞用这些东西。贞没去李林的公司,她说,两人天天见面不好。李林只好给她在朋友的工厂里,找了份工作。贞很用心地工作,加之她的善良与真诚,很快就赢得了工友与老板的信任,被提升为车间的领班。
贞来到城里二年了,儿子小军也进学校读书了。
一天,贞接到了小军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小军在上体育课的时候,
不小心被同学抛出的铅球砸伤了。医生说要输血,可是医院没有与小军相对的血型。贞慌忙跑到医院,验血之后医生说,贞的血型与儿子的血型不一样。贞的大脑一下子就空了,“大夫,救救我的儿子。救救他,他才只有八岁呀。”
医生对贞说:“孩子的父亲呢?也许他的血型与孩子相符。”
贞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看着昏迷的儿子,贞拨通了李林的电话。
抽过血的李林静静地望着贞。
面对李林询问的目光,贞低下头,泪一滴滴落下:“我对不起他。”
李林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贞紧紧的搂到怀里。
小军住院的日子里,李林天天陪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林的妻子知道了贞,并闹到了贞的工厂,贞辞职了。
辞职后的贞不顾李林的反对,在街道上做起了清洁工。
那天,贞正专心致志地工作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抓住头发摔倒在地。毫无防备的贞感觉有五六个人在踢打着自己,她听到了一个女人恶毒的谩骂声,一阵巨痛让贞完全失去了知觉……
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中午了,她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头的是李林的朋友,也就是她以前工厂的厂长。
厂长对她说:是路人把贞送进医院的,是街区的人找到了他,他还说,李林出差没在家,他已经打了电话。他说,贞左侧有四根肋骨被打折了。头骨有三处裂缝,脑子里有积血,要进行开颅手术,必须有家人签字。
贞想说话,可她感觉自己的头像要炸开了一样的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贞失声了。
李林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贞出事的第五天了,看着病床上的贞,李林脖子上青筋直蹦,像一头被困的猛虎……
贞拒绝做开颅手术,她知道,如果手术不成功的话,那她将永远地躺在病床上成为一个植物人。就在李林和医生苦口婆心的做贞思想工作的时候,医生发现,贞脑子里的积血正慢慢地变小,医生说,如果贞自身能把积血吸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经过会诊,医生决定暂缓手术,观查一下。
半年过去了,贞的病情有了好转,脑子中的积血已经完全自身吸收,只是经过长时间压迫的神经还得慢慢恢复,语言功能也需要慢慢恢复,因为肋骨折伤严重,贞还需要在床上静养。
贞的原厂长,代替贞,把打她的人告上了法庭。
法庭调查的结果是:整个事件都是李林的妻子带人干的。
开庭的日子到了,李林直言不讳的讲述了他的情感经历,并当庭提出了与妻子离婚的请求。
最后李林说:“我原本打算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这辈子都不同她离婚,没想到,她的心这么恶毒,贞是一个那么善良的女人,她从来没有伤害过谁,重逢之后,我曾动过离婚的念头,是贞打断了它。贞曾经说过,如果我同妻子离了婚,她就不再认我这个人。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贞的善良竟给她带来了这么残酷的伤害。在这里我要大声地宣布,我离婚就是为了要娶她!我要让她过上幸福顺心的好日子!”
李林离婚了。
经过一年多的精心治疗,贞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贞出院的时候,李林给了贞一个天大的惊喜——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就排在医院的大门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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