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是我的朋友,很铁的那一种。
昨天,我对小孟说:孟,今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电影是我们繁忙学习生涯中最好的调剂,每当我提出这样的建议时,小孟总是欢呼雀跃,高兴得一脸灿烂。可这次,她的反应很冷淡,沉默了近一分钟后,才幽幽地说:我不去了。她的声音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们学校是市里的重点,父母们都望子成龙,托亲带故把孩子往这里送,人满为患。于是:学校开始动工兴建了一栋学生宿舍楼。
地址选在学校唯一的一块空地上——足球场边的草地,那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我们学生对那只远观从不涉足,冥冥之中对那充满了莫名恐惧。据前几界的学姐们说:曾经有几个受不了压力的学生在这里集体自杀,后来就有人在晚上看见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里徘徊。当地的说法——自杀的人没得到亲人的原谅是不能到另一个世界的。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这个学校里死了的人,如果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就会穿着白色的衣服出现,寻找它要的答案。这仿佛是个传统,每个学校都有属于自己的鬼故事,这是我听过的众多老套故事中的一个。
新宿舍的施工进行得还算顺利。可到了第三天,挖掘机的挖头突然就拔不起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一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掘机的挖头才“呼”的一声冒了出来,顶端挂了件白色的女式睡衣。
这件睡衣的出现不亚于在学校中投下一枚炸弹,虽然校方极力阻止谣言的蔓延,但好像无济于事。有天,一件沾满泥巴的白色睡衣被挂在了校门口,一时,这成了最热门的话题,人人都谈论这件事,最广泛的说法是这个挖掘机触犯到了白衣鬼的住所,这只是它施展的小小手段,略为警告。但由于没有任何事情的发生,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只有小孟仍然耿耿于怀,她对我说:小小,你觉不觉得那件睡衣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我一愣,可不是么,小孟好像有过这样一件睡衣的。想到这,我不免心惊肉跳,我脱口而出:你怀疑就是你的那件?小孟点点头,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背后冒起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说:一模一样的睡衣多的是,你别太草木皆兵了。小孟说:你不知道的,你看到那件衣服的袖口没有?我茫然,努力回忆着那天的情形。我说:袖口上有个缝口!小孟点点头,说:你不记得了?犹如晴天霹雳,这不是刚买回来时,她为了避免与其他人的混淆,自己缝上去的?她的睡衣,怎么会跑到那片草地的地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校门口呢?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学校里都知道那件睡衣是小孟的了。我在学校食堂里找到了她,她一脸疲惫,我问:你怎么把这件事到处说呀?小孟说:没有呀,我只告诉过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我说:你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小孟紧张了,她赶紧拉住我的手,解释:小小,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只是某人的恶作剧,忘了吧。
我们在努力忘记,但发现无济于事。整个学校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教室里也不例外:班长偷偷凑到我的面前,鬼鬼祟祟问道:小小,那件睡衣真的是小孟的?他的眼中充满猎奇的光芒,我心中猛地升腾起一股厌恶,冷冷说:不知道!
校园里流言四起:在那栋还没有建成的宿舍楼里,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晃来晃去。小孟有些瑟瑟发抖,她说,再这样的话她要崩溃了,她说:小小,今晚我们到宿舍楼里看看吧?我觉得就我们两个女生的话是很危险的,我叫上了班长。
班长带上了一把小刀,我觉得这有些搞笑,我说:你认为出现歹徒的话这能派上用场么?他带的是一把削铅笔的小刀。他说:这是铁器,能驱邪的。他的话让我情绪低落,我是不想来的,但看到小孟落寞的表情,我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我们三就躲藏在工地的一处砖头后面,天气不是很好,月亮躲到云里去了。夏天蚊子特别的多,班长说:早知道这样就带蚊香过来了。我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栋楼,这时,小孟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快看,它出现了!
果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那栋楼里若隐若现。四周漆黑,那白色的影子显得特别突兀,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隐没。轻飘飘的,像是挂在室外的被风吹动的睡衣,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是行动的。
我抓着小孟的手,感觉到冷汗不住的冒着。她说:小小,我们过去看看吧?她的话一出,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班长,有种想逃又不敢轻举妄动的姿势。我有些震撼于她这种瞬间勇敢的举动,说:等等吧!班长也用哆哆嗦嗦的声调说:别去呀,我们还是去找老师来吧。小孟甩开我的手,大步朝那个影子去了。我吓得半死,想拦住她已经不能够了。我急得大喊起来:小孟!快回来!快回来!
夜很寂静,我颤抖的喊声凄楚尖细,划破夜空。小孟镇了下,那白色的影子似乎加快了速度往楼里去,不好,看来它想逃跑!我顾不得多想,赶上了小孟。
我和小孟紧追着那个白色的影子进了这栋楼里,就在这时,那个白色的影子停住了。四周好黑,那个白色的影子就静静的挂在我们前面,没有手,没有脚,连头部也没有。我们的心脏“扑嗵、扑嗵”地跳着。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它是在背对着我们,风吹起,衣袂一耸一耸飘着。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轻举妄动。这时,那个白色的影子耐不住了,缓慢的转过身来。除了害怕,我竟然还有些许期待:它会是怎么样的呢?像传说中的青面獠牙?还是…?白色的影子终于把它的面目展示在我们面前——什么也没有!白茫茫一片,出乎我们的意料。幽幽的声音从它身上传了出来:嘿嘿,不记得我了。竟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诡异中透着熟悉,这不是山山么?这时,老师们的脚步声传来了,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白色的影子像一件被抽调主心骨的动物瘫软在地,继而消失了。
当老师们赶到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此时灯火通明,我们找遍了整栋楼房,都没有发现那件白色的睡衣。小孟还蹲在那,双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着,喃喃自语:我看到它在这里的。我几次试图把她拉起来,但都无济于事,小孟有些神经质了,刚才的情景把她吓得够呛。
小孟被赶来的老师拽回宿舍,第二天就被她的父母领回去了。
周末了,我和班长去看小孟,她躺在床上,静静的,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昔日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双眼此时黯淡无光,小孟的妈妈在旁边低声哭泣着。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了,我和班长匆匆告辞。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相对无言,最终还是班长打破了沉寂,他说:小小,你相信世上有鬼么?他的声音低沉,和平时的大大咧咧相去甚远,我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才算圆满,只能沉默不语。他说:那天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你和小孟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你还有些事隐瞒着我们,对不对?班长不愧是班长,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总能抛弃平时的胆小懦弱,保持非凡的冷静。他的洞察力果然高于常人,看来在他面前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我说:那个白色的影子就是山山!班长没听明白,他问:什么?我大声嚷着:那是山山!他回来了!我把那晚白色影子转过来后的情形跟班长说了。班长喃喃自语: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山山是个俊朗的男生,有一头飘逸的头发,刚来到这所学校那会儿,我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指的是:我,小孟,山山还有班长。那天,我们四个又一起去春游,在回来的路上,山山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那辆货车来得太突然了,在我们惊呆了的几秒钟内,山山倒在了血泊中。
班长问:你相信那个传说么?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去世了三年的山山真的回来了?班长说:我们再到那栋楼中去看看吧!
小孟出事后,这栋楼戒严了,人去楼空,显得特别寂静。地面上一片狼藉:水泥、沙子、砖头等到处都是。班长在地面上搜索着,我问:你看什么呢?班长说:你不觉得这间房间比别的房间要干净么?我不明白,班长说: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堆满了木板,砖头等,只有这间房间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我说:这也许只是巧合吧,并不是每个房间都用来储藏的呀?班长说:这个房间是距离楼道口最近的房间,没有理由舍近求远。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吸引了他,我一紧张,脱口而出:什么情况?班长把眼睛贴到窗框上,说:看!这里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我一看,这些落满灰尘的铝条上,有几条细细的清晰的干净纹路。
从那栋宿舍楼里出来后,已经将近7点了,班长去了饭堂,我没胃口,匆匆往宿舍赶去。同寝室的人都上教室了。我打开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拎出了一个黑色的朔料口袋,往里看了一眼:没错,就是它了。
小小!班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一惊,东西“啪”地掉在地上,散落开来。黑色细线,软式弹簧,还有一件白色睡衣。我懵了,定定看着他。他说: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他的眼眶中满是泪水,看来瞒不住了。
这是个秘密:我喜欢山山。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能感觉到山山喜欢的是小孟。在那次郊游中山山趁机向小孟表白了心意。而小孟一口就回绝了,这对山山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变得魂不守舍。如果不是那样失魂落魄,在回来的路上,那辆卡车驶过来时,他也是可以避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班长看起来很伤心,他说:你怎么能把山山的死归咎在小孟身上?对他的问题我无能为力,从看到血液不断从山山身上涌出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要报复。我隐忍了三年,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我问他: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人死了怎么会说话呢?你爷爷是著名的口技表演家,你一定得了真传吧?我苦笑,模仿山山的声音,只是为了把这个鬼故事演得更加逼真,没想到竟然画蛇添足了。
小孟当时一定吓坏了,当老师们赶到,她转身的刹那,我迅速地捡起了我的道具。忘了交代了,我爷爷曾经是这一带非常有名的民间艺术家。现在这行业都绝迹了,没想到班长还记得。班长问我:小孟变成这样,你开心了?我遥遥头,一点报复后的快感都没有,难道我错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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