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花季,雨季,所有美好的青春游走在一所三流学校里一个三流班级里的中下游。分数是我的太阳,而排名就是我天空里的天色,我时常仰望着阴沉的天空,想着那些把自己与“太阳”画等号的“尖子”,他们是“尼采”,是从一大堆“沉重叹息”之中挣脱出来的“强者”,而我不是,我想我早已被深埋在废墟里,于是我开始与“废墟”为生,我不挣扎,不逃脱,不进取,以此来让我在自己的“天空”里填满老师夸奖的话语和同学羡慕的眼光。
高三,整整一年,我被老师按排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其实当初老师将我和另外三四个学生按排在最后一排时,所有天空“半阴半晴”的学生都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明白自己不至于绝望,而我“傻”的似乎已不懂得什么叫“绝望”,直到看见与我坐在同一排右侧的一位同学偷偷地落了几滴泪,接着就拿起书包走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才发现自己有些莫明的惆怅。
三月,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整个校园在疯狂地沉默着,只有老师的声音,大量的习题像那海潮般不断地涌来,卷席着同学们所有的时间和空间。
惟独我还望着窗外,三月,柳荫下寂静的小道,阳光下空无一人的操场,草丛中形只单影的小鸟,我忽然有一种想从教室冲出去的欲望,于是我告诉老师我想到外面去,班主任先是抬头一愣,然后很自然地挥挥手,只是淡淡地对我说:“小声点,小声点。”
我出去时带了两本笔记本,这里是我从高二开始所有我写的诗歌和散文,在同一时间里,我做着和所有梦想考大学的人不同的努力,我不停地想,不停地写,接着那些诗歌和散文就散见于各种报刊杂志上,直至一位杂志社的编辑自己来电要求我写稿,然后我花了一学期的时间让我的长篇在杂志上连载,当我将所有的一切告诉那些老师之后,我只听见一位老师在我面前说了四个字:不务正业,然后转身就走,我隐约地记得他是教语文的。
五月,同学们的生活如同渐热的天气,愈发觉得难以呼吸。我还是在教室外面,坐在荫凉的小道下的长椅上,旁边放着我的笔记本,那些似乎是我的梦,永远留在我身边,等我展翅。于是我睡着在长椅上,梦见了许多美丽的景象,包括北方的那个“未名湖”,虽说我知道在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会将它作为自己将来的去向,但我还是梦见了,梦见自己坐在“未名湖”畔,读着泰戈尔的诗,冰心的散文......忽然发现“未名湖”的生活就是我理想中的天堂,于是我向往。当我醒来天真的将我的向往告诉一些老师时,他们连嗤笑我的兴趣也没了,一个“卑夷”的眼神过后,就将我当作空气一般不屑地离开。
六月,我和所有的同学一样,背负着希望进入考场,只是我的希望不在于此,我根本无法拥有强大的勇气和力量拿起“刀子”和这些试题作战,在这里我是绝对的懦夫,只等着考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残忍的吞噬着我所有的向往。
一切归于平静,那些此前还没有彻底绝望的现在终于绝望了,甚至有许多的尖子生落榜,也许他们只是尼采,“而尼采终究不是太阳”。我的一位在市重点中学的朋友去了北大,他是全市的理科状元。在我去他家祝贺他时,他见我来了就二话没说拿出他用过的所有复习资料,说我能行的,让我再复读一年,我微笑着拒绝了,向他道了一声祝贺便转身离开,而他还捧着一大堆的资料站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孤独地走完高三,这一年我和所有老师的希望,同学们的意愿背道而驰,在应试教育的关键时期我学会了“放纵”,许多人都告诉我这是一个错误,严重的错误。其实在必然的落榜之中,我也在房间里暗暗地流了泪,这泪不是为了不能去那些名牌、重点,不能拿到文凭,不能在社会上立足而流,只是我认为通往“未名湖”的道路已被我彻底地葬送在那六月的几个小时里了。之后我写了一篇名为《未名湖,我的梦》的文章,然后被发表在当地的晚报上。
临行前的一天,那位考进北大的朋友来向我道别,他说很喜欢我那篇关于我对北大向往的文章,我听完之后付诸一笑,然而他却拿出那张晚报对着我说他尤其喜欢文章里的这句话:我并不是为了去北大而去北大,只因他是一座由物质堆砌成的精神城堡,然而通往它的道路已被应试教育打上封印,再也不能自由通往。
“我学的是理工类专业。”他将报纸折成一小块,对着我说。
“祝你成功。”我也对着他说道。
“但北大的文科很好。”他继续说着。而我没再说什么。
他突然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说其实我也可以去北大的,他说这话时我忽然间感觉自己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对着他严肃的表情大笑着说,可我连一道高三的数学题都不会解,你说可能吗?我忽然发现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而我在说这话时心理也有一股莫明的悲伤,只是表面在故做笑脸罢了。
本文已被编辑[一湾清泉]于2008-7-13 15:55:0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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