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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说柔情一剑

发表于-2002年11月09日 中午1:29评论-0条

作者:柔情一剑 qq:170356456(请注明是我小说的观众) 

来信请寄:苏州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一(11) 柔情一剑(收)

请各位多多指教,指出在下的不足之处

在下简单档案

年 龄 :17 

性 别 :男

生 日 :12.20

毕业中学 :平江实验学校 

好 友 :若冰,悠悠,水獭小宝贝,靖莜鱼,孤独求败,and so on

g f :没有 星座:射手座

兴 趣 :聊天(每周日2点--5点)、写信、写小说、听歌、旅游

人生格言 :无则期盼,有则珍惜,做自己想做的事

爱情格言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武侠小说,敬请关注即将展出的言情小说---天无悔

武侠小说 断 桥 残 雪 

(一) 

江南。初冬。傍晚。 

小桥。流水。残雪。 

有雪的冬天,在江南是难得的冬天;飘雪的初冬,更是江南尤为难得的初冬。 

李懒散坐在河岸旁一家酒店的一张临窗的桌子前,透过开着的窗户,静静地向外面看着。他看着细小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上悠悠地飘下来、落入窗前那荡漾的流水之中,再缓缓地顺水漂走;看着偶尔有一个长裙曳地的少女打着纸伞,匆匆自门前那座小小的石桥上走过;看着对面的“春雨楼”上点亮了一盏灯火,在昏黑的天地间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可无论看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显现出的,却都只有相同的一种表情。 

一种淡然、安然甚至于木然的表情。 

他每天都要到这个小小的酒店里来,每次都要在这张固定的桌子上一坐一天,但他来却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给喝酒的人煮酒。 

煮一壶酒,可以挣三个铜钱;一天煮上十壶酒,除去了买炭和买酒的钱之外,还可以挣上十文八文。他就靠这每天的十文八文钱来维持生活,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今天的天有些阴冷,本来是个饮热酒的日子,可他的生意却并不好。一天下来,刚刚煮了七壶酒,挣了六个铜钱。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最后一个酒客也已经于半个时辰前起身离开,看着外面空旷的街道和酒店里空荡荡的酒桌,他知道他也该走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细心地将铜制的酒壶从红泥小炉上提起,刚想倒去火炉中仍燃着红红的火苗的火炭,突然间脚步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五个衣着怪异、神情严肃的人,正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入到酒店中来;踏进酒店的店门之后,并没有寻找桌椅坐下,反而站在店中,举目四顾。 

李懒散依旧不慌不乱地收拾着他的酒壶,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这五人一眼。他知道这些人在此时到这里来,绝不会是为了喝酒;只要不是他的主顾,他就没有注意的必要。 

可他虽然不去留意这五个人,这五个人却留意上了他。在环顾了店内一周之后,这五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聚集在了李懒散的身上。 

而后五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齐步走到李懒散的身边,同时向李懒散抱拳作揖。 

“先生。” 

李懒散总算抬起头看了五人一眼,只见这五个人整齐地排成一排,第一个人左手挽弓右手拈箭,第二个人长袖垂地、随风轻动,第三个人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第四个人手握尖刀、面容冰冷,第五个人倒提大刀、刀宽近尺。 

看到五个人的这身装束,李懒散更确信这些人绝不是酒客。于是他又缓缓低下头去,开始摆弄手中的酒壶。 

“在下万山横。”手提大刀的那第五个人看着李懒散的神情,缓缓地道:“这是我的四个兄弟,龙一啸,云十天,百忍客,杀千刀。我们兄弟五人,江湖上人称‘一十百千万’。” 

李懒散端详着手中的酒壶,淡淡地道:“这些事情与我可有关系?” 

“当然有!”万山横冷冷地道:“就是先生把我们五人约到此处,要在今天晚上,把有些事情同我们兄弟五人说个明白。难道先生竟忘却了?” 

李懒散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中总是带着一份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凄凉。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先生。”他干脆地道:“我只是个煮酒的。现在没有人要喝酒,我要回家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再也不去看面前的这五个人,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巾,细细地擦拭着另一只手中提着的黄铜酒壶。 

五个人都不由得一怔。手拿弓箭的龙一啸凑到万山横的耳边,低声道:“大哥,莫非咱们……莫非咱们找错了?” 

万山横紧皱眉头,说不出话来。一身黑衣的百忍客冷冷地一笑:“错?怎么会错!你看他在咱们面前,还如此镇定自若,居然还有心情去擦他的酒壶,若是寻常的煮酒之人,看到咱们手里明晃晃的刀剑,早被吓得逃走了。就凭这份镇定,我就敢断定,他就是咱们找的那人!” 

万山横思索着,缓缓点了点头:“不错,老三的话有理!” 

他回过头去看着神情平静如常的李懒散,眉头忽然又缓缓地皱紧了:“……可是他把咱们五人约到这里来,却又不愿相认,这是什么道理?” 

云十天一挥长袖,狠狠地道:“他不肯承认他的身份,咱们就逼他现出原形!老五!”说着向旁边的龙一啸使了个眼色。 

龙一啸看懂了云十天的眼色,可却忽然犹豫了一下,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旁边的万山横。万山横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下手时当心点,不要误伤人命。” 

龙一啸轻轻答应了一声,嘴角浮出一丝阴毒的冷笑,突然如风般疾快转身,咯吱吱一阵弓弦爆响,他手中的金雕射阳弓,已经被他一口气拉开到十分!唰唰唰三声,三支追风逐日箭搭上弓弦,拉着弓弦的右手一松,三箭离弦而出,直射前方的李懒散! 

李懒散不为所动。当这三支箭快如闪电地射到他面前时,他甚至都没有停止擦拭他手中的酒壶。砰砰砰三声,三支箭分别擦着李懒散的发髻、鼻尖和前胸射了过去,钉在李懒散身旁的墙上,金黄的箭羽还微微颤动着。 

看到李懒散依旧安然的神情,再看着三支钉在墙上的箭,五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万山横踏前一步,沉声道:“你一点都不怕?” 

李懒散淡淡地道:“当然怕。” 

万山横厉声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李懒散轻轻笑了笑,道:“你若想射死我,我就算躲,也无法躲开;你若不想射死我,我就算不躲,也一样会安然无恙。” 

万山横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已经沉默了很久的杀千刀,此时突然一扬手中两把解腕尖刀,冷冷地道:“装模作样!我看你在我的刀下,还能装得多久?”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人已经到了李懒散的身前,双手一扬,两把尺余长短的解腕尖刀化作了两道闪亮的光华,在他的掌心中飞快地旋转了起来。杀千刀双手向李懒散身前一递,雪亮的刀光,就已经映上了李懒散沉静的脸庞! 

“我的名字就叫杀千刀,因为我若要杀人的时候,一定要将那个人杀满一千刀,才允许他死,多了一刀,少了一刀,我都不答应。”杀千刀的人隐在旋转的刀光之中,一字字冷冷道:“你若再不亮出你的真实身份,就免不了挨我的这一千刀!” 

李懒散苦笑道:“我早已说了,我只是这里的一个煮酒之人……” 

“好!”杀千刀猛地一声大喝:“有骨气!有胆识!到了这种时候,说起谎来还神色不变,果然是少见的人物!” 

他的双手左右一分,两道旋转的刀光宛如两团炽烈的光焰,猛地喷射而出、光照天地。刀光唰地一卷,在李懒散的头上一扫而过,李懒散头上的一方青巾,刹那间就被吞没在这一片刀光之中,一连串刺耳的撕裂声响过,空中已飞扬起了许多细小的布条。 

刀光一寂,杀千刀双手握刀,凝立于李懒散面前,冷漠的声音中也隐隐带上了一丝惊讶:“你还不肯说实话?” 

李懒散淡淡道:“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杀千刀暴怒地嘶吼一声,又要握刀向前,万山横却一步跨上前来,手中的大刀在他面前一横,缓缓地道:“老二,你退下,我来。” 

说完了这句话,他再不顾杀千刀的反应,大刀一收,斜抱于怀,缓缓转过身来,用他那一种沉静中透着凌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面前的李懒散。 

没有只言片语的交谈,单是这无声而长久的凝视,就足以将一个人坚强的意志压垮。 

在这种冰冷的目光笼罩之下的李懒散,对身边的这无形的压力却似乎恍若未觉。他平静地将手中的黄铜酒壶擦拭干净,缓缓将手巾叠好放入袖中,转头望着外面残雪下的淡淡暮色和对面春雨楼头闪亮的灯光,忽然毫无来由地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着酒店的店门迈开了脚步。 

--他竟然要在五人的十只眼睛注视之下,旁若无人地从这酒店里走出去! 

可李懒散的步子一动,万山横的刀也动了。四尺长一尺宽的浑铁大刀,在万山横的手中轻轻巧巧地抡出一道弧线,无声无息地自上而下斩了下来,缓慢而舒展的刀势,带不起半点刀风,可大刀所过之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而沉闷! 

这时候李懒散刚刚跨出第二步。厚逾一寸的大刀贴着他的鼻尖从他面前划过,就在划过他脸颊的那一刻突然停顿!万山横冷哼一声,握刀的手猛地一抖,啪地一声,厚重的刀身宛如一只冷硬的巴掌,不偏不倚地狠狠扇在了李懒散的脸上! 

李懒散喉中发出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呻吟,身子随着这重重一扇倒了下去,口中一股鲜血涌出,随之而出的还有两枚洁白的臼齿。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伸手去抓起那两枚臼齿,可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起身子,只有任身子在地上翻滚着,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黄铜酒壶。 

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万山横脸色苍白,忽然跺了跺脚,抱拳道:“抱歉。”转身就走。龙一啸、云十天、百忍客、杀千刀一怔之下,连忙追了上去,不约而同地问道:“老大,他真的不是……” 

万山横头也不回地道:“挨了一巴掌不还手的,绝不会是江南名剑柳随风!” 

(二) 

五个怪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门外飘荡的点点残雪中;又过了许久,倒在地上的李懒散,才挣扎着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柳随风。”他抹着唇边的血迹,嘴角处慢慢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柳随风?……哈哈哈哈,说得对,像我这种挨了一巴掌都不知还手的人,怎会是江南名剑柳随风。” 

他自嘲地苦笑着,艰难地扶着身旁的桌子站起身来,可身子刚刚站直,扶着桌子的手稍一抬起,双腿便不由得一阵发软,又要缓缓跌坐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忽然自他的肋下伸了过来,轻巧地扶住了他的身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雅的微笑: 

“李兄,好久不见。” 

李懒散怔住。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把搀扶和一声微笑,而是因为这只搀住他的身子的洁白、修长、匀称的手掌和这一声清朗淡雅的微笑,在他心中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站稳了身子,缓缓转过身去,一个熟悉的人影,便淡淡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这个人身着一袭长长的青衫,笔挺的长衫衬托着他那修长而挺拔的身材,更显得翩翩然宛如玉树临风;在他的脸上,似乎永远浮动着那一抹温和的笑容,让人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忆起那杨柳青青江水平的舒畅与愉悦;在他的左手里,还随意地提着一把长剑,细长的剑身上,镌着两个清秀的字“折枝”。 

看着这样一个人,李懒散的目光呆滞了半晌,才慢慢又变得灵动了起来。 

“柳随风。”他看着面前的这人,缓缓道:“‘折枝剑’柳随风。” 

柳随风笑了,一面笑着一面轻轻地拍了拍李懒散的肩膀。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他微笑着道:“我学成出山虽然已有十年,但你我自一起拜师学艺起,在一起学剑却足足有十七年。我刚才还在想,这十年的时光,难道就把你我十七年的情谊全部磨灭了么?” 

李懒散也在笑,只是他笑容中的苦涩却远远多于愉悦。 

他苦笑着,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刚才有几个人在找你,你知道么?” 

柳随风笑道:“是‘一十百千万’那五个家伙吧。他们倒不想找我,只是因为我想见他们,他们就不得不来。”他微微笑了一下:“你也该知道,我现在领袖江南剑派,这五个家伙屡次与我们作对,我就想在今天把他们约到这里来,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懒散又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抬头望着残雪飘飞的门外:“他们刚刚离开,你不追?” 

柳随风笑道:“本来是要追的,可既然在这里遇见了你,就只好先由得他们去了。” 

他笑着在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微笑道:“十年不见,今日却偶遇于这小桥流水之侧、暮霭残雪之中,怎能不先痛饮几杯?” 

酒已煮热。 

那清冽芳美的江南女儿红,加上了几片梅花的花瓣,盛在李懒散的黄铜酒壶里,以慢火煮在桌子旁边的红泥小炉上;待得酒壶的壶嘴里喷出一丝丝热气,立刻撤去火炉,将壶中热酒斟在青瓷酒杯之中,温热的酒香,立刻缓缓地在这小小的酒店中扩散了开来。 

柳随风看着青瓷杯中荡漾着的热酒和酒中漂浮着的梅花花瓣,微笑道:“如此美酒,令人未饮,便已不禁要先自沉醉了。” 

他微笑着端起酒杯,与李懒散的酒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李懒散含笑看着他放下酒杯,自己很自然地提起酒壶,给他的空杯子里斟上了酒,问道:“这十年来,你还好吧。” 

柳随风淡淡一笑:“还好吧。自从踏入江湖之后,用我手里这把剑,”他看着平放在桌上的折枝剑:“杀了几个该杀的人,又胜了几个大多数人胜不了的人,之后我就成了剑客。……其实做剑客也不过如此。依我来看,一个剑客一生的事情也无非只有两件:比剑和杀人。” 

他笑着再次端起了酒杯,敬向面前的李懒散,笑道:“你呢?你过得如何?” 

李懒散苦涩地一笑:“我?” 

“是呀。”柳随风端着酒杯,端详着面前的李懒散,关切地问道:“你那化诗句为剑招、化笔锋为剑锋的‘诗剑’可曾练成?这十年来,是不是又写出了什么好诗、创出了什么好剑法?--对了,你那招自称最为得意的‘回首灯火阑珊处’可练成了没有?” 

李懒散盯着面前的酒杯,沉默了良久,才声音低沉地缓缓道:“我不用剑了。” 

柳随风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晃,热酒从杯中洒落出来,洒到了他的手上:“什么?” 

“我不用剑了。”李懒散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一字字却显得清晰而坚定:“我已不再是江湖中人了。” 

柳随风淡淡地笑了。 

李懒散看着柳随风的笑容,缓缓道:“莫非你不相信。” 

柳随风笑着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我怎会相信?当年立志要以一招‘回首灯火阑珊处’震惊天下的银霜剑客李阑珊,居然会放下手中的剑,自称退出江湖。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让我又怎么相信?” 

李懒散脸上浮动着一丝淡淡的苦笑,一字字道:“可人生就是如此,许多你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最终就会发生在你身上。……我连李阑珊这个名字都已不用了。现在我的名字叫李懒散。” 

柳随风吃惊地盯着面前的李懒散:“李懒散?” 

“不错。”李懒散自嘲般轻轻地一笑:“我在这里靠给别人煮酒维持生计,可这里的所有酒客都说我煮酒的动作太慢,整天显得懒懒散散的,于是就都叫我李懒散。天长日久,连我自己都习惯了这名字了。……其实这名字也满好的。” 

柳随风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慢慢隐没不见了。他长久地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神情平静得有些麻木的李懒散,忽然问道:“为什么?” 

李懒散默然不答。 

柳随风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许久,才又试探着缓缓道:“莫非……你的那一剑‘回首灯火阑珊处’到现在还未练成?” 

李懒散依旧沉默,可脸上苦涩的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看着李懒散的表情,柳随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思索着,一字一句地道:“我本以为,你纵然不能将这一招剑法练成,也绝不会因此而放弃练剑。” 

李懒散苦笑道:“这一剑纵然我一生都练它不成,也绝不会因此而弃剑不练的。” 

柳随风道:“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李懒散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提起酒壶,给两只空酒杯斟满了酒,微微叹息一声:“也可以说是因为你。” 

(三)

柳随风不明白李懒散的意思。 

李懒散将他面前的那一只盛满了热酒的酒杯缓缓平端到眼前,凝视着杯中的酒在热气袅袅间散发出的晶莹的光芒,淡淡地道:“你师满出山五年后,就成了江南有名的剑客;而那时候的我,却还在一个人苦练那一招自认为精妙绝伦的剑法。于是就有人来劝我了。” 

--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非要自创什么剑法呢?前人留下的剑法浩如烟海,一个人穷一生之力也难以学完。看看人家江南名剑柳随风,没创出过什么剑法,可还不是照旧成了一代剑客? 

--学剑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剑客么?只要能成为剑客,何必要创什么新剑法?若是成不了剑客,创出一招新的剑法来,又有何用? 

--你总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吧?你从小就拜师练剑,到了现在你除了用剑之外别无长技。你若不能成为一名剑客,以后靠什么养活你自己? 

柳随风静静地听着,缓缓道:“你觉得他们说的如何?” 

李懒散默然,许久才一字字道:“有道理。但我不能接受。” 

柳随风道:“所以你感觉很矛盾,就干脆弃剑不练了?” 

李懒散苦涩地摇摇头:“那时候我虽然很矛盾,但还总不至于就被他们那三言两语所击溃。真正令我心灰意冷的,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到后山练剑归来,忽然看到了师父的小女儿、咱们的小师妹,正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微笑着走上一顶花轿……”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当时那刻骨铭心的情景:小师妹那火红的衣服、那华丽的珠冠,那挂着喜字的花轿,还有旁人的声声祝贺和吹鼓手那卖力的吹打;小师妹似乎看到了他,似乎还跑过来笑着和他道别,他似乎也在麻木中呓语般地对她说了些后来完全记不起内容的话;小师妹欢笑着钻进了花轿,在一片喜庆的爆竹声中,花轿被缓缓抬起,从他身边经过,渐渐消失在无尽的远方。祝贺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他一个人还怔怔地立在路边…… 

柳随风看着李懒散苦涩的表情,长长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小师妹。”他缓缓地道。 

李懒散报之以苦笑。 

柳随风观察着李懒散的表情,又缓缓地接着道:“我也知道你一直想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成为天下无双的剑客,然后再衣锦还乡,热热闹闹地迎娶小师妹。” 

李懒散苦笑道:“练不练得成天下无双的剑法,倒还在其次,但若是做不了天下无双的剑客,这一切都只能是幻想。做不成剑客,就不会有名,也不会有利;没有名利,没有人会把女儿嫁给你。……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小师妹出嫁那天,我身上连十文钱都没有。” 

柳随风长叹,端起酒杯来,将杯中已冷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着面前神色暗淡的李懒散,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后来呢?” 

李懒散抬眼望着外面沉沉的暮色和飘荡的残雪,缓缓道:“后来我就走了。丢下了我的那柄‘银霜剑’,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每天就在这张临窗的桌子前煮酒,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看着大地冬去春来,还有……”他幸福地淡淡一笑,欣慰的目光向窗外缓缓投去:“看着每天晚上总会出现在那里的她。” 

柳随风沿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只见对面灯火闪动的“春雨楼”上,已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轻灵曼妙的身影,正手握一柄长剑,在灯火之下旋转飞舞。那长剑挥出时带起的劲风吹动着灯火,使得灯火忽而明亮忽而昏黄,那个人影也在这闪动的灯火下,在清晰与模糊之间飞速地变幻着。 

柳随风盯着那个人影注视了良久,才缓缓道:“小师妹?” 

“不错。”李懒散微笑着轻轻点头:“她嫁到了一个江南的豪门大族之中。她的夫婿不懂得剑法,但为了让她开心,特地给她建起了这座‘春雨楼’供她舞剑,她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练一套剑法。……看着她在楼上舞剑,我就不由得能想起以前的好多开心的事情。” 

柳随风长叹:“我明白了,你是特地追随她到了这里。……她可知道你在这里?” 

李懒散缓缓摇头:“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像现在这样,她也开心,我也开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 

柳随风沉默了。他看着李懒散那带着淡淡的苦涩的微笑,看着春雨楼头那个依然挥剑飞舞的曼妙身影,忽然提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尽。 

“你其实不该放弃的。”他捏着酒杯,一字一顿地道。 

李懒散淡淡道:“不该放弃什么?” 

柳随风坚定地道:“不该放弃你苦练的那一式‘回首灯火阑珊处’,不该放弃你曾经拥有过的成为天下无双的剑客的梦想,也不该放弃小师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殷切的期盼:“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没有彻底失败;只要你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你一生中余下的时间还有很多,你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争取。也许你的成功比我来得要晚,但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一定会获得成功的。” 

李懒散凄然一笑:“不错,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肯付出努力,总有成功的时候,这些话我们都听得很多,也说得很多。可这些话其实都只是属于那些成功者的,一个人只有当获得了成功之后,才能对失意者说得出这些安慰的话。至于那些失意者,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天下多的是那些一生不得志的怀才不遇者,所谓大器晚成的人,或许会有,但不会是我。” 

柳随风急切地道:“可你已为了练剑而放弃了那么多,现在却又放弃了练剑,难道你一点都不为此而感到痛苦?” 

李懒散苦笑道:“痛苦是在作出是否放弃练剑的选择时才会出现的,一旦作出了决定,就不再有痛苦了。” 

柳随风几乎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师妹如果知道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会很伤心的。” 

李懒散苦涩地一笑:“好在她不知道。” 

柳随风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话说到此时,已到了尽头。 

他提起酒壶,在两只空杯子里满满地斟上了热酒,将一杯酒端到李懒散的面前。 

“我不劝你。”他叹息着道:“咱们还是喝酒。” 

李懒散微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地向柳随风一敬,随后仰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向外面瞟了一眼,却正好看到在飘零的残雪下,五个古怪的身影,正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前方那一道小小的石桥,径直向这边走来。 

“一十百千万。”李懒散看着这五个人影,向着柳随风微笑道:“你还没有去追他们,他们反而先找回来了。” 

柳随风也报以微笑。他抬眼看着那缓缓走来的五人,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闪亮的光芒。 

“你我打个赌怎么样?”他忽然开口道。 

李懒散微微一怔:“赌?怎么赌?” 

“这五个人再度前来,想必找的还是我。”柳随风淡淡地笑着,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地道:“等他们进来之后,你我都默然不语,由得他们使出各种手段来逼问咱们的身份,就如同他们刚才逼问你一样。如果谁忍不住先出手还击,谁就输了。” 

李懒散静静地听着,笑道:“这赌得倒别致。--却不知赌输了应当输些什么?” 

柳随风字字千钧地道:“你若输了,就拿起你的剑,恢复你原来的名字李阑珊,重新踏入江湖,此后再也不要提起退出江湖的事情。” 

李懒散思索着,缓缓地道:“你这岂非又是在逼我。” 

柳随风淡淡地道:“你若输不起的话,咱们可以再换个条件。” 

李懒散笑了:“你这是在激我。好,我赌了。--但不知你输了该当如何?” 

柳随风道:“我若输了,随你要我做什么。” 

李懒散低下了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思索得是那么沉重,沉重得连四周的空气都不由得变得沉闷了起来。 

“如果你输了,替我带给小师妹一句话。”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缓缓地开口道;停顿了一下,才又缓缓接下去道:“有人向她问好。” 

柳随风看着李懒散:“就这一句?” 

李懒散淡淡地道:“就这一句。” 

柳随风道:“要不要说出你的名字?” 

李懒散疲倦地闭上了双眼:“不必。” 

柳随风无声地苦笑了。他那苦涩的笑容在淡淡的暮色中和飘零的残雪里,显得是那么无奈、那么悲凉。 

“好,”他苦笑着,缓缓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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