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经意间，我翻出了十几年前的一张师生合影照。望着它，一种不可名状的缺憾袭上心头。　

那时，我考上民教中师，在必宗山下的一所教师进修学校就读。学校环境很清雅，一排排的红瓦房，甬道旁栽植判　法国梧桐，枝叶繁密，像山林一样荫蔽而葱绿。道旁是花园，满目菊花，红黄白蓝，开得庄重而清丽，映照着我们这些已是成人的学子。

有一天，听说学校分来中央讲师团几名老师。当见面之后，才发现是两名小伙子和一名姑娘。其中那位姑娘名叫王津梅，二十出头，瓜子脸，戴一副眼镜，五官秀丽，讲话有音乐感，声音非常动听。她教政治课，也是我们的班主任。

我们这群学员都是大龄青年，管理起来总让这位女老师为难。第一次上课，她一进教室，就有班长照例喊　“起立”，她似乎承受不住大哥哥大姐姐做学生的礼遇，赶紧说“请坐”，有人哧哧笑，她立即意识到什么，便说大家放随和些，今后不必起立了。

后来，我们知道她是北京地质学院毕业的，毕业后留样任教，父母都是教授，她自愿报名参加讲师团。我们对她的身世和背景作各种猜测，下课和她攀谈中，听她天真地埋怨男朋友不给她寄糖果来，才知道她尚未结婚。

记得她刚来时，穿着很靓丽，之后便朴素起来，常常穿着运动服，或者就是蓝夹克。冬天里，她不穿漂亮的羽绒服，而是穿着军用棉大衣，脚上套着一双很重的军用大头鞋，像个当兵的。她说教师是一个受约束的职业，要为人师表，所以压制着女孩子子打扮的欲望。

在她支教第二年的春天，我们组织去旅游。想先去西安大雁塔，再去翠华山，但学校怕出事故不让去。无奈，我们赶天亮，全班偷着乘车走了。小妹妹般的讲师团老师，不敢违抗学校禁令，不能和我们在翠华山绿水间游乐，也不能拍几张嬉笑游玩的照片。临行前，我们几个班干部悄悄敲开她的门叫她跟我们一块去。她摇摇头，眼里涌出泪花临了，她说：“你们走吧，中午十二点，你们在西安大雁塔等我，我搭车来，只跟同学们照一张合影照就行”。但是，这一天的旅行中，总没见她的身影，她想与我们照一张玩乐的合影落空了。她没有勇气破坏学校的规定，所以她无法拿到她跟学生们的合影照。

两年讲师团支教的期限即将结束，等不到我们举行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要走了，走的时候是初夏时节，这一天，她终于把自己打扮起来，穿了一件很漂亮的长袖群，纯洁的白色，饰着裙边，上面绣着几朵小花，垂着瀑布一样的披发，化着淡妆，像仙女一样飘进我们的教师。她跟我们告别的仪式简单而特别，拿了糖果和香烟，女学员每人散了几颗糖，男学员每人发一根烟。然后，由于裙子没有口袋，从袖筒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柴让我们点燃香烟。我们男学员，个个是烟神，谁身上没有火！就在她取火柴的刹那间，我眼睛湿润了，她的细心和亲切让我们感动至极！她说今天就走，一会儿咱们跟其他代课老师一起照张合影，并说走后相片洗出来，让谁帮她寄一张，而且在黑板上写上了她在北京的住址。由于我们不知道她即日就走，急忙派人买了一个很大的相册，作为纪念品送给她。

不久，我们毕业了。但是，我们这些太成熟太世故也太无情的学生，最后竟然谁也没有把那张合影照寄给她。我们送给她的相册，大约永远是空白的，她永远没有得到她在西北与一群大哥哥大姐姐学生的一张合影照。

后来，听说她又报名参加第二期讲师团，去了贵州一个边远的山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