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回老家簸箕掌给众亲友拜年。吃过午饭后，我说要去登九仙山。亲友们都劝我说别在这个时候去，说这个时候的九仙山没啥风景，九仙山的绝妙之处是在阳春、盛夏、浓秋之时。我说这年已过了，还不算是春天了么？就自个去了。

第一次走向岁初的九仙山，内心说不清是惊还是喜。到了山脚下的红门宫，踏着干硬清冷的青石阶，望着寥寥无几的游人和管理人员清闲的身影，我顿时感觉到此时的九仙山确实和平时不一样。

毕竟已是立了春的节气，山中的小溪也只是结了薄薄的冰层。当裹挟着寒气的山风吹来，我倒没觉得怎么冷，反而有一种人在深山的凉与爽。放眼望去，满山的野草早已枯干成一层暖暖的黄，大片大片的叶子也早落了，层层的山林再也挡不住我的视线。疏朗的枝桠把山体和蓝天裁剪成最朴素的图案。此时，野兔正在山石间游走，山鸡常常在我的眼前飞过。恍然间，我感到我不是在登山，而是被上万年的九仙山缓缓地向上托举——身体轻了，思想也轻了，浑身上下有了一种少有的陶醉与自在。

往上去，那空山的犬声，陡峭的山坡，清冷的山路，寂寞的寺庙，还有山下隐落于低坡或山林的村落和炊烟。这一切，都是我历次登临九仙山所忽略的。而此时，却一如逼真的版画凸现在我的心影中，成为了绝美的景色。

我知道，自己已撞进九仙山的怀里了。我满身都是清洁和透明。我与岁初的九仙山融合了。岁初已不再属于寒冷，九仙山也不再属于历史文化的沧桑，而是散射着一种大自然的神圣光泽，显露出了一种深掩的生命本义。人在深山中，就会觉得：我们的确不是在登山，而是在做一份属于自己的生命功课，是越来越清晰地把自己的灵性交于九仙山，把九仙山的灵性吸纳到自己的心中。

登上南天门时，天已近黄昏。迎着高天的长风，我那蓬松的黑发向后浮动，衣裳象旗帜一样哗哗飘响。我隐约有了一点儿冷，把撂在肩头的外衣重新穿好。手抚已修葺一新的青砖墙，静静地向西南方向眺望：黄昏的云彩层层翻卷着，把那轮圆圆的太阳烧得灿烂烂，红彤彤。也许，只有此时的太阳才是离我们最近的。定眼细望，那层层的云彩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床，正把那轮孤独而又温暖的太阳一点一点地收入梦中。这一刻，是南天门的最美，是九仙山的最美，是岁初的最美。

这傍晚真静啊，我都能听见山林和岩石的对话，能听见寺庙灯火的跳动，能听见九仙山在岁初里真切的呼吸；这傍晚真美啊，能让你感到生命的鲜活和纯真，能让你忘却所有的忧愁和烦恼，能让你禁不住要为新一年的九仙山唱一首灵魂深处的赞歌。

夜幕慢慢地拉开了，高天模糊了，我的身影模糊了，我的九仙山也模糊了。借着恍惚的夜色，我向山下走去……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