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麦芽儿端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

她的家就在这月亮溪旁边，她是离月亮溪最近的人家。

大片大片的木结构房屋中，她的家毫不起眼，但是进到院中，就能够看到幽静的让人的心也心平气和起来的环境，两旁是浓浓的绿叶和姹紫嫣红的花朵，月季，串串红，紫藤，鸡冠花，韭菜花，竟然还有一两株兰草藏在门后的最角落里，修长的叶子飘逸而潇洒，却丝毫也不抢眼。

婆婆周氏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些衣撑，麦芽儿忙接过来，将衣服晾到自家院中，用旧电线搭成的晾衣绳上。

周氏说：“芽儿，大夫说什么时候让小峰再去检查？”

麦芽儿边晾衣服边说：“是下个星期四。妈，今天星期三。”

周氏“哦”了一声。

里面杨峰唤道：“芽儿，你来一下。”

麦芽儿已经晾好衣服，应了一声，周氏接过盆和洗衣粉，示意麦芽儿进屋去。

麦芽儿走进去，杨峰听着她的脚步声，一直看着她走到床边。

杨峰长的浓眉大眼，脸色黝黑，眼睛里精光闪闪。看得出，未生病前他也是个强壮如山的男人。可是已经卧床三个月了，他的腿一动不能动，医生说他可能终身瘫痪。

令人奇怪的是，杨峰没有那些久卧病床的人虚肿的肥胖，却日渐消瘦，现在虽然看起来骨节粗壮有力，但是他整个人都没有丝毫健壮的气息，只有一丝衰败。

杨峰说：“芽儿，把便壶拿来，好吗？”

无疑，杨峰爱着这个沉默寡言而秀丽的妻子，他心疼她，爱怜她，可是自己不争气，休了三个月，还没有丝毫起色。

麦芽儿无声的拿过便壶，脸上却蕴着一抹温柔的笑，她将杨峰扶起来，然后侍候他小便。

麦芽儿的微笑令人看看来，如同面对着夏日清晨，一朵娇艳牵牛花上的晶莹的露珠，安静而优美。

杨峰看得有些痴了。

麦芽儿嗔怪的瞟了杨峰一眼，杨峰这才回过神，笑笑。

麦芽儿走出去的时候，周氏正坐在一丛浓郁的梅花下。看见麦芽儿出来，她站起来，说：“芽儿，来，坐一会儿吧。”

周氏坐的是她日常喜欢坐的那把椅子，全身墨黑，但是看起来依旧结实锃亮。不过麦芽儿知道，那把椅子看起来沉重，实则很轻，很适合周氏这种老年人行坐。

那椅子再平常不过，只是现在的人喜欢买椅子，这种由木匠纯手工制作的木椅倒不多见了。最上面的椅靠上，老人用两条淡灰色的布条裹着，包扎的稳妥而美观。在冬天提着此处挪动椅子，并不会觉得凉手。便是平常也是入手柔和，没有木料硬梆梆的质感。

周氏喜欢这把椅子，数十年如一日。

麦芽儿笑说：“妈，你坐吧，我还要给杨峰熬骨头汤。”

周氏说：“噢，排骨我已经炖上了，你闻，香不香？”

麦芽儿这才注意，院中的确已经飘起了一股肉香。她也笑了。

周氏是个难得的可亲而善良的婆婆，打从进门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为难过芽儿。芽儿打心眼儿里感激。

5

舒晴打开儿子房间的灯，说：“元元，该起床了。上学了。”

贺元元迷迷糊糊的争开眼，不答话。

舒晴上前拍拍儿子尚还盖着被子的小肚子，笑说：“小懒虫，还不起床。隔壁余明海早就起床了，我刚刚看见他已经背上书包了。”

贺元元嘴里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话，揉揉眼睛。

贺丁山从外面探头进来说：“元元又不肯起床了？”

舒晴瞅了他一眼，说：“接你的代！你们贺家的老少爷们都喜欢赖床！”

贺丁山嘻嘻笑说：“本来想讨个勤快媳妇好优生优育，谁知讨着了你。我们半斤配八两了。”

舒晴挥手，作了一个拍贺丁山巴掌的动作，贺丁山嘻笑着退出去。

舒晴又说：“元元，快起来，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煎鸡蛋呢！”

贺元元却忽然睁开眼睛说：“妈妈，我不要吃煎鸡蛋。我要吃小笼包子。”

舒晴忙说：“那好啊，我让你爸去买，但你得先起床嘛。”

贺元元却说：“不，我要自己去买！”

舒晴说：“好，让妈妈和你一起去？”

贺元元摇摇头说：“我要一个人去！”

舒晴没有办法，说：“那好，快起床，去吃小笼包子。”

贺元元迅速的下床，穿好衣服。舒晴奇怪的看着儿子。

舒晴取出两块钱，说：“来，元元，一块五的包子，五毛钱的豆浆。记得要喝豆浆，要不咽着了。”

贺元元摇头说：“我有钱。”

舒晴奇怪的说：“你哪里来的钱？”

贺元元得意的说：“昨天我捉了二十六只龙虾，卖了八块钱。”

舒晴不禁奇笑说：“哟，儿子会挣钱了。不过爸爸妈妈有钱，供你上学也是应该的，等你长大了再自己挣钱。下次不准再去捉龙虾，危险，知道吗？”

贺元元不理她，背上书包走了。

贺元元径直走到萧华的家里。

萧华今年也只有八岁，长的像个洋娃娃般白皙漂亮，而且温柔可人。

萧华家里是宣镇的青石街上众多卖早餐的人家中的其中一家。

包子，饺子，油条，馄饨，油饼，豆浆，豆腐脑……。

萧华也正坐在椅子上吃早点，她喝豆腐脑，吃一小笼包子。

贺元元喜滋滋的坐到她旁边，说：“萧华，我也吃包子！”

萧华看着他，抿嘴笑了，舀了一勺豆腐脑。

贺元元说：“阿姨，我要五个包子，一碗豆腐脑。”

萧华的母亲何龄笑应了一声，送东西到他面前。

贺元元说：“萧华，你尝尝我的包子。”

萧华摇头说：“我吃饱了。你快吃吧。”说着，又喝了一勺豆腐脑。

贺元元说：“萧华，等会儿我们一起去上学，好吗？”

萧华说：“好啊，你慢些吃，我等着你。”

贺元元欢喜的说：“好，我们一起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