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寒(小小说)

朱　爽　声

一

秋夜凉如水，儿子秀根的哭声撕裂着阵阵秋风。

菜花急忙撩开衣襟用两根手指死劲地掐着一只已经皱皮而微微泛青的奶嘴，轻轻地塞进刚出生两个月的秀根嘴里，只见秀根涨红着一张小脸，突兀着额头的青筋……瞬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春在菜花胸前响起。

望着倚在怀里的秀根，菜花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简单的笑影。

刚止住秀根的哭声，门外的风将尘屑和落叶卷起，同时卷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壶图乡管计生的副乡长、懵懂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和计生专干一行四人，如一阵秋风推开了菜花家那扇双叶木门。

相对无言，面面相覷。

是副乡长打破了少顷的寂静，“哼哼”两声，用力清了一下他那沙哑的嗓子，他那极富个性的“鸭古声”立刻充斥这间狭窄的小屋，挤进菜花的耳根——

你就是菜花同志吧？不用说你也明白，按照现今的政策，你手里抱着的这个娃儿属于超生，因为你前面已经生了两个闺女。市计化生育抽查组近日内将到我县进行计生工作年终大抽查，为了确保壶图乡今年的计生工作能顺利通过抽检，请你一定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从明天开始，这一个星期内，每天上午8:00至12:00这段时间，你必须抱着你的娃儿暂且躲避。比如说到村后的山上、村边的菜园和茅房都可以，总之不要被检查组的人发现就行。你如果不听安排，到时候出了漏子，一切后果由你家负责，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书记、主任、计生专干也跟着附和。

书记说，这是为了你好。

主任说，只是请你配合而已。

计生专干说，千万千万要注意哦。

菜花连续点了十几下头，并不断嗯嗯地答应着。

二

秀根已经熟睡，脸上不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把秀根抱上床之后，菜花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毕竟丈夫不在家，拿不准。思来想去，觉得自家的茅房是个既方便又隐蔽的地方。

几天里，菜花每天都是早晨6:00起床，做过饭、喂过猪之后还不够8:00，然后抱着秀根在茅房里呆上4个钟头。

顺利度过了6天，检查组的人根本没有来。今天是第7天，也是最后一天了，也许检查组的人根本抽不到我们村。转念一想，还是谨慎点好，不管怎样难捱，还在乎这几个小时吗？要是今天偏偏就来了呢？

菜花抱着秀根在这间不足3平方米茅房里刚站了两个钟头(就惊惊颤颤地站在盖在粪坑上的两块木板的其中一块木板上)，突然感到大便内急。于是她一手抱着秀根，一手解开裤带，一只脚踏一块木板，蹲了下去。

菜花正豉足干劲专神解手，忽然“哐”的一声，茅房的门被迅速打开。一种人类最原始的害羞的本能令菜花敏捷而迅速地用双手往上提裤子……

“叮咚”——一声巨响过后，随着是一声婴儿啼哭……

茅房前，一阵秋风渐渐远去。

风更大，秋更深。

人们木然地站在寒风中颤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