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沉重而乌黑的天幕将天边那几缕惨淡的霞光迅速抹去,田野和村庄倾刻笼罩在阴暗中,阵阵郁闷的雷声将天空撕开一道道雪亮的口子,倾盆的大雨泼向了悲苦的大地……
懵懂河在疯狂地奔腾,懵懂村死一般的沉静;此时,村旁的小路上忽然闪烁着一束幽暗的灯影,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揪心的呼喊声:
“特特……特特……满崽……满崽……”
“特特……满崽……你在哪里——”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几乎淹没了震天的惊雷!
那是阿六和彩云夫妻俩的声音。
在懵懂村旁的小路上,一对年轻的夫妻,没有戴任何雨具,冒着暴雨,顶着雷鸣,跌跌撞撞地朝着懵懂河的方向狂奔。阿六边跑边晃动着手电,嘴里大声呼唤着;彩云边随着丈夫的手电光亮瞪大着她那双被雨水抑或是泪水迷漫的眼睛,四处搜寻,不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到了懵懂河岸,夫妻俩渐渐放慢了脚步,几乎是沿着河岸一步一步地移,生怕放过每株灌木和每一簇草丛,惟恐儿子就躲在灌木下或者草丛中……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降低了呼喊声和哭声,生怕儿子听到了,躲在什么地方不出来,跟他们捉迷藏,故意让他们着急……
尽管如此,一种不祥的征兆却莫名地袭击着他们,他们不安且担心,恐惧且焦虑……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几乎软瘫了下去。
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彩云实在站不住了,摔倒了在地。只见彩云用湿透了衣袖揩了揩湿透了的眼睛,双手用力抓住河岸的草丛和灌木,“一步一步”地爬着。彩云每“前进一步”,就用双手在她的身体周围乱摸一通。倾刻期间,地面的乱石、荆棘把彩云的双手割得已血泪模糊;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从彩云的手掌上慢慢渗了出来,很快又被倾盆的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流到了懵懂河里;浑浊的懵懂河水带着一股血腥发出了一阵狰狞的笑声……
“轰隆……轰隆隆……”
“哗啦……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雷越响越烈……
此刻,阿六早已被妻子的举动吓傻了眼,吓得六神无主,慌乱中,手一松,手电掉进了懵懂河里。
夜,更加漆黑;一片空洞洞的黑,把阿六和彩云心中那缕微弱的希望扑灭了。
……
彩云依旧在爬着,突然听到他惊叫了一声:“啊!儿子!满崽!特特!我的心肝!我的宝贝!你怎么睡在这里?”
接着她又对丈夫阿六说:“阿六,我找到儿子,我摸到了他的小手。”
阿六听到了彩云的叫喊,整个身体一下就朝着彩云出声的地方扑了下去。
“快来,摸摸……儿子的手。”彩云激动得声音有点颤抖。说罢,拉着阿六的手向儿子的手上摸去。
阿六心里“咯噔”一声,整个心都凉了:儿子的小手冰冷冰冷的;顺着手臂向手掌摸去,小手箍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正抓着一棵柔弱的灯芯,无论费多大的劲,也无法把他握紧的拳头掰开……
阿六鼻子一酸,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三个字“他……死……了……”
彩云对阿六说的话一点也不理会,大声地对儿子说:“儿子,醒醒,怎么能睡在这里,下这么大的雨,会着凉的;这么响的雷,会吓着你;来,娘抱你回去……”说着,想托起儿子抱到怀里,可当她的双手一接触儿子硬梆梆的身体时,却昏厥了过去……
缓过神之后,彩云嚎啕大哭:“儿子啊!你不能吓娘!你不要吓娘!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夫妻俩双双扑在儿子的身上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一
阿六和彩云是懵懂村最“登对”的夫妻。他们有着甜蜜的爱情、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
阿六和彩云出生在同一个村了,且年龄相仿,他们从呀呀学语一起玩,玩到开蒙上学;他们从小学开始同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高中毕业之后,他们又一起在沿海的同一座城市打工。他们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他们从青梅竹马到相互爱慕,他们从相互爱慕到私订终身……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那么美好,都值得他们终身回味,每当他们回忆起这段时光,无从从内心流落出甜丝丝的笑容。
不仅如此,他们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懵懂村的懵懂河畔建起了一幢两层楼的钢混水泥楼房。懵懂村人绝无仅有的房子,在古老的村落中,在懵懂河畔,绽放着异样的光芒。
更令他们感到幸福的是,他们生的一对儿女。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第二胎生的是儿子,既符合国家政策,又满足了一个“好”字。女儿莹莹乖巧伶俐,今年8岁,已读一年级了;儿子特特活泼可爱,今年4岁。
难怪懵懂村人在扯闲谈的时候都这样说:“阿六家的祖坟显了灵,好处全让他家占去了!”懵懂村的既羡慕,又妒嫉……
阿六和彩云是背着双方的父母私自结婚的。高中毕业之后,他们都因没有考上大学而怀着一个美丽的梦想南下打工去了,只是双方都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地址。因此在打工期间,他们都各自思念着对方,但都因无法和对方取得联系而倍受相思病之苦。即使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回家的,因此他们整整六年没有对方的音讯。因为懵懂村太偏僻了,就是到县城也要走上一天的路程,到打工那个广东省大概有几千里吧;据说,坐了汽车,又要坐火车,要坐好几天呢,来往一趟,不仅要耽误做工的时间,还要花费上千元的车费。懵懂村的孩子特别懂事,他们耽误不起时间,他们舍不得乱花钱,特别是车费钱。因此,懵懂村人出去打工的,七、八年回来一趟是正常的事,有的甚至十几年、二十年挣了钱才回来一欠。年轻一拨的也要等到论婚嫁的时候才回来立家成室,有的干脆就在外边成家生子,才带着儿子或者女儿回来叫爷爷、奶奶或者叫外公外婆,一点也不奇怪!
六年多了,阿六和彩云依然思念着对方,因为几十年来的形影不离令他们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在他们的心中,只有对方,任何其它的诱惑对他们来说都无法把对方取代,他们深深地相信,只要他们真诚地坚守着,有情人会终成眷属。
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在一座浪漫的海滨城市,他们偶然相遇,他们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恍若梦境。多年的相思倾刻化成了亲密的拥抱、热烈的亲吻……
一年之后,他们背着双方父母到县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
真正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是他们生下女儿莹莹之后——
一个腊月的一天,外出打工多年的阿云和彩云带着出生不久的莹莹,在两家父母面前“认”了岳父岳母和公公婆婆,并让莹莹也“叫”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双方的父母看“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见莹莹长得乖巧伶俐,不仅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乐得合不拢嘴。
见双方父母皆大欢喜,阿六和彩云心中的疑虑也就冰消雪融。为了报答双方父母的“不责之恩”,为了证实两人都没有看错对方,于是,在莹莹未满周岁就给莹莹断了奶,把莹莹交给了她爷爷奶奶看管,又双双南下打工去了。
……
二
这一年,彩云又怀上了孩子,必须回家休养。
结婚之后,阿六从未离开过彩云,离开妻子的日子既难受,又无聊。
自从彩云回家之后,阿六便退掉了他们原来租住的那个小房,搬来了集体宿室,图个热闹。
晚上12:00,工业区的灯光如雪一样炫亮。下夜班的打工族们从一层层高楼中涌出,漫过一块宽阔的广场,挤进了一个个狭窄的房间……
阿六住的那个宿舍,今晚热闹非常,整个宿舍的人都洋溢着喜庆的笑脸。
阿六不知所然,忍不住问道:“什么好事,让你们高兴得发狂?”
“狂?能不狂吗?我们都中奖了!李晓君还打中了一百块钱特码,赢了四千块哪!可是我们打的太少了……”工友们叽叽喳喳,争抢着表现自己,好像会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似的……
“中什么奖?”阿六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六he*c*呗”!工友们异口同声。
不就是那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六he*c*吗?不就是那国家和政府一直禁止和打击的六he*c*吗?
可是,事实确摆在眼前!他们不是都买中了吗?不是都赚钱了吗?
是啊!如果真的能买中,那该有多好啊!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才拿几百块钱。我夫妻俩没日没夜地干了那么我年,建了房子之后,不是也没有积攒到钱吗?家中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年底彩云又要生孩子,靠打工挣的这几个钱,何日才能松活啊!
不如跟着试试吧,我向来运气好,准能中!
“下期跟着我买一次试试,啊?”李晓君怂恿着。
“可是,我不懂。”
“你先跟着我买,我买什么号码,你也买什么号码。”李晓君顿了顿,接着说:“有资料的,很容易看懂。况且,你还是一个初中生呢。”李晓君象师父教徒弟似的把如何看资料,如何抓特码等技巧毫不保留地告诉了阿六……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嘛。好事,当然要共同分享。这才叫做同甘苦、共患难,这才叫做够义气!
工业区的灯火依然炫亮,搅得阿六心神不安:世上真的有这么好挣的钱?勿容置疑,事实是最好的回答!人生能有几回搏?大好的机会向你招手,你却拒绝它,那还算什么男子汉!
如果下期真的买中了,我就把工辞了,回家陪彩云去。
彩云也太不容易了,挺着一个肚子,又要炊茶做饭,又要照顾莹莹,还要侍弄家里那些田土……
是男人就要有志气,总不能一辈子给人打工吧!挣了钱之后,我就可以到县城买套房子,我就可以到县城开间小店,谁人不想当老板?……
况且,有了自己的事业,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阿六是个果断的人,阿六更是一个精明的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阿六按照李晓君的指点,去买了一整套研究六he*c*的资料。这一期,他没有跟着李晓君买同一个码,他是买了一个通过他自己算出来的特码,买了一百元。
运气好的时候,拿铁板也档不住。真是应了民间的一句话“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阿六就是命好。这一期,他买中了。
三
仲夏五月,乡村的田野和山冈都披上了浓浓的绿色,风儿吹过,如波涛一样涌来……
近处的山坡上,绽放着零乱的野花,送来阵阵清香,几乎令人陶醉……
进厂打工,其实就是关进了一个禁锢的牢笼。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反反复复,就如一台会说话的机器……
大自然多美啊!乡村多好啊!田野、村庄、泥土的芬芳……无不令人醉迷!
阿六就像一个刚放出牢笼的囚徒,乡村的小路上,他跳啊、唱啊,飞也似地奔跑。路边的小草在向他招手,树上的小鸟在向他问好……
中午时分,青瓦屋顶升起缕缕炊烟,柴草和米饭的芳香,摇曳着乡村的梦想和希望……
阿六春风得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渴望,勾勒着与彩云相见的精美画面,禁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惊飞了懵懂河边的一对水鸟……
懵懂村就在眼前,那一幢红砖砌墙的二层水泥房不就是我的家吗?
此刻,彩云一定在做饭吧,又可以吃到彩云做的饭了,彩云做的饭菜真香,连做梦都想吃……
“爸爸!”
还是莹莹眼尖,她正坐在门前一张小板凳上做作业呢。
“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小莹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朝着屋里大声呼喊。惊动了正在门前吃食的一群母鸡,“咯咯咯”地到处乱蹿……
“回来了?”彩云半喜半愠,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接过了阿六手中的行李。
“想你和莹莹嘛。”阿六皮笑肉不笑,有些尴尬,有些模棱两可……
“我是……”阿六唇微微动了一下,好象还想说什么。
“好了,先吃饭吧。你还诸葛亮似的,算得挺准啊,饭一做好,就到家了。”彩云微笑着。彩云虽然有孕在身,笑容依然那么灿烂,就像懵懂山上的杜鹃花一样……
……
“妈妈!爸爸!我去上学了。”
莹莹放下碗筷,背上书包,像一只可爱的蝴蝶,翩翩飞在山间的小路上……
四
彩云刚收拾好,坐在木制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白沙”烟的阿六,有点怜惜地对彩云说:“彩云,过来歇会儿,够难为你了。”
“夫妻间还说这个干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彩云娇娆且羞涩。
彩云缓缓地移动着巨大的身躯,很吃力地坐到了阿六身旁。
“来,让我听听,肚子里的孩子乖不乖?”阿六躬下身体,慢慢把耳朵贴近了彩云那浑圆的肚皮,眯着眼睛谛听那在母腹中蠕动着的生命跫音……
咚咚咚!是生命的鼓点在敲响。小兔崽子,还蛮大的脾气,肯定是个儿子!
彩云轻轻地“哎哟”一声,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肚皮……
“咦?说实话,你到底回来干吗?连铺盖也卷了,是不是被老板炒了?”彩云满脸疑惑。
“炒我?我还炒老板呢!”阿六目空一切地说。
“我们这里有没有人买六he*c*?”阿六神秘兮兮地问。
“有啊,现在很闹了,几乎大家都买。有一个姓马的广东老板,叫隔壁的七婶代他收码,还给10%的手续费,每天要从我们村子里拿走好多钱。昨天有好几个人中了,隔壁六婶就中了一个五十块的特码,马老板赔了两千块钱给她。但是,总的说来,还是输的多、赢的少,有的人家把卖猪、卖稻谷的钱和孩子们外出打工寄回来的钱,都拿去买六he*c*,不仅没有赢到一分钱,到头来,还是输得精光。现在政府开始抓人了,抓一个人至少要罚款一万元,如果你拿不出钱就要坐牢。”彩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突然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彩云顿了顿,反问阿六:“咦?你问这个干吗?”
阿六笑了笑,满怀豪情地、慢条斯理地谈起了他的理想和希望……
……
彩云的脸上迅速掠过一层乌云,嘴角微微动了一动,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其实彩云再清楚不过了:阿六既然把工作都辞了,肯定下了很大的决心。阿六认定要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他不会听任何人劝告的,说了也是白说、也是枉然。弄不好,会伤和气,我可不想跟他斗嘴,免得旁人闲言杂语。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啊!我可不想有微妙的裂痕。
况且,这么多年以来,阿六似乎每做的一项决定都是对的,都是成功的,从来没有失败过。
可话又说回来,这买六he*c*可不比干别的,这是赌博啊,是违法的啊!
就算违不违法姑且不说,如果运气不好输了呢?……
哎?别闲老婆操空心,还是随他去吧!只有听天由命了!
五
阿六把烟蒂向地上用力一甩,并站起身来狠狠地按了一脚。随至他又把背包拿到沙发旁边,一边嘀咕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摞书来:“这可是我从广东花高价买回来的,有曾道人的《特码诗》、有张天师的《无字天书》、有李道人的《特码心经》、有铁算盘的《特码神算》,还有……”
“这就是最准的白小姐的《特码王》,我上期买中的特码就是根据这本书算出来的!”
彩云轻轻地瞟了一眼,这不是流氓书吗?
这本书的精致和漂亮简直可以跟《花花公子》媲美:封面那个赤身luo体的妖女,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卷头发、瓜子脸、高鼻梁、樱桃嘴,两耳坠一副祖厅门上的铜拉环那么大的圆耳环,露出一副勾魂的笑容。那对圆润而丰满的奶子上点缀着两个晕红的ru*头,象一对富有灵性的带火的眼睛,直鼓鼓地看着你,如杨柳一般娇柔的腰枝,衬托着肥美而结实的神秘下身……内页同样的清一色的裸女,不同的是,身体的敏感部位均罩着一个彩色的圆圈,每一个圆圈里面都显示着一个不同的数字,裸女的身旁或者脚下印着几行优雅的小诗……多么浪漫的诗情画意啊!
流氓?我才没有这个雅兴呢。彩云悻悻地走开了。
在阿六的眼里,那一个个luo体的美女,就是一叠叠刺眼的钞票和一堆堆滚烫的金银……
天上的星星在眨着诡秘的眼睛,被大黑狗咬了一口的月亮倒挂在村前河边的一棵大树上,懵懂村在青蛙叽哩呱啦的躁动中累极而眠。村子前面那栋小洋房的窗口中,却依然透出一束雪白的光亮,如一束锋利的箭簇射在门前的河面上,河水疼痛地呻吟……
莹莹有早睡的习惯,吃过晚饭,匆匆洗了,便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莹莹是个懂事的女孩。爸爸不在家时,她跟妈妈一起睡,今天爸爸回来了,爸爸和妈妈肯定要睡一起的。
从日光灯里绽放出来的光芒,洁白而柔软地静静泻在房间,透着淡淡的温暖。
彩云坐在床沿正为未出世的宝宝编织毛衣,银色的织针在一双柔软的手中飞快地交替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嚓嚓”声,有如风吹动杨柳般的优雅;双眼皮下两行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深邃的眸子如山涧潭水般清亮,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光滑而白净的脸上,泛起两朵红云,如处子般娇羞……
彩云虽是农家女子,但是除了读书就是打工,近年来才开始干一点点农活。虽年近三十,如果不是怀了孩子的话,说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一点也不算过份。
阿六痴痴地看着彩云,忽得感到浑身火辣辣的膨胀。于是,他轻轻地走到了彩云身旁,抢下她手中的活儿丢在桌上……
阿六颤抖着双手,解开了彩云的衣服,啊!彩云美丽的胴体依然风韵如故。特别是那对坚挺结实的奶子,如一对活蹦乱跳的小白兔,灵性十足,呼之欲出……阿六忍不住用手去抚摸……
紧接着是床架震动的“吱吱”声和彩云欢快的呻吟……
六
清晨,炊烟与山岚交织着,编成一张灰色的网,把懵懂村罩在一个狭小的山谷里,山顶的太阳伸出一根斗大的金棒把这张网捅了一个脸盆大的洞,再慢慢把这张网撕成缕缕飘带,于是,大片的阳光涌来,把这些飘带轻轻荡开……
阳光下的山村,是多么祥和,多么安谧……
“阿六!阿六!醒醒,吃早餐了。”彩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床边的书桌上,并用力摇了摇阿六的肩膀。
阿六伸伸懒腰,揉揉眼睛,随着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这样坐在床头唏溜溜地喝起粥来。
毫无疑问,那是一碗鸡蛋粥,而且还是自家养的母鸡生的蛋。
细心的女人都知道,男人做了那个事之后需要补一补。在农村,最好的方法就是吃鸡蛋,而在粥里面加上一两个生鸡蛋,再放上一点糖,又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在我们懵懂村这山旮旯地方,家家户户都养有几只生蛋的鸡。
阿六把碗一搁,又倒头大睡了。
是啊!多年的打工生涯,从来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现在,应该把从前失去的睡眠补回来……
石英钟上的针,就象一把锋利的剪刀,把时间剪成点点碎末,消逝得无影无踪……
阿六穿好衣服,啊!快中午十二点了。
阿六洗漱之后,正儿八经地坐在书桌前,拿起了那本白小姐的《特码王》,认真地研究起来……
啊!久违的书本。
是啊,从初中毕业之后,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沾过书的边。
阿六翻起书来,感到格外的沉重,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阿六双眼噙满了泪花,似乎找到了生命的支点。
六he*c*这鬼东西,既简单又复杂;既浅显,又深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说它简单,就是从1—49这49个号码中,你只要买中了那个要开的特码,你就可以获得40倍的赔金。
说它复杂,这49个号码又排分12个生肖,每个生肖分四个号码,其中本年属哪个生肖,哪个生肖就多一个号码;而这十二个生肖又有身份之分(皇帝、将军、宰相、太监、先锋、皇妃、皇后、秀才、盗贼、乞丐等等),又有性别之分(男生肖、女生肖);还有……
另外,这49个号码又分属金、木、水、土、火五行和红、兰、绿三种波色……
总之,关于六he*c*的许多奥秘真的谁也无法说清。
……
据说,香港六he*c*公司曾扬言向全世界挑战;又听说,六he*c*公司不怕各国的博士生、硕士生,就怕一些颠子、呆子、蠢子……
总之,关于六he*c*的传说可谓五花八门、众说纷纭。
而六he*c*资料的编撰者们,就是根据上述种种分类,揣摩彩民的心里,或藏头露尾,或声东击西,或颠倒黑白,通过一些图案和诗句混淆视听、蛊惑人心,让人迷而忘返。
可以这样说,迷恋上了六he*c*,比迷恋女色和毒品还要陷得深沉,更不能自拔……
走了买六he*c*的路,就等于走向了深渊,走向了地狱,走向了死亡……
书中的诗句、符号和图案深深地吸引着阿六。将近下午2点钟了,彩云喊了几次吃饭,耳朵都好象被黄泥堵塞了似的。
七
今天是星期二,又是一个买六he*c*的日子。一个礼拜三期,挺准时的。彩民们戏称为“赶墟”。
(真正的“赶墟”要隔五天才一次呢。)
“赶墟”这一天,懵懂村的村民空前绝后地忙碌着。他们放下地里的农活,为今天买码做好充分准备。
为了更准确地算中一个特码,他们几乎翻遍了所有关于六he*c*的资料和书籍,是那样的全神贯注。偏僻的懵懂村掀起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读书”高[chao]。
现在的懵懂村,只要稍微认得倒顺的人,都能吟上几句小诗,都懂得一点天干地支,都懂得一点五行和周易……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啊!
不仅如此,懵懂村人还成了某些节目的“电视迷”。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的“天线宝宝”和中央一套的“天天饮食”就是他们的必选课程。据说,有人还从其中看出了一些奥秘。上一期隔壁六婶就是从“天线宝宝”中看出特码的,还有更上一期村子后边的王冲那小子不就是看了“天天饮食”才买中的吗?
八
山村的太阳落得特别早。才下午五点钟左右,一阵风吹来,天边那颗烧红了的铁球,“扑通”一声就跌到山那边去了。
渐渐地,山村和田野都模糊起来。
未到掌灯时分,七婶家里就陆陆续续地挤进了一些人,熙熙攘攘的,就象生产队开社员大会那样热闹。
只见七婶戴一副黑框的老花眼睛,坐在一张脱了漆的老式书桌前,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本子,一本是16开的中学生作业本,是用来登数的;另一本是32开的小学生用的作业本,是用来开票的。
七婶翻开那本中学生作业本,在顶端写上了×月×日,星期×,第××期,倒像写日记似的,只差没写天气了。然后用一根木条尺子在上面题了一个表格……为了让读者更深地了解农村妇女的聪明才智,不妨把表格的样式展示给大家看看:
×月×日 星期× 第××期
号 码 收 钱 小 计
1 ×+×+×+×+×……
2 ……
…
…
49
合 计
此表格的作用就是为了统计哪个号码收了多少钱,这期总共收了多少钱,是用来与老板算帐的:所收总钱―老板应给彩民的―自已的手续费=老板应得(多退少补)。
七婶稍微定了定神,并扶了扶眼镜,又熟练地把那本小学作业本对折,用一把裁衣服用的剪刀剪开,就成了两本发票了。
七婶拿出一张起了皱的、不知用了多少次的复写纸用手掌在桌面上压了压,很熟练地夹进了一本“发票”的第一页后面,很响亮地说道:“来,谁先来?”
数王冲这小子最积极了:“我今天只买一个码,就买6号,200块。”
七婶在“发票”上这样写道:
×月×日 星期× 第 × ×期王冲:
6号/200元
开票人:七婶 这是一张多么明了、多么清楚的“发票”啊!
七婶麻利地把复写纸后面那张发票撕给了王冲,王冲很痛快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票子”递给了七婶。
七婶拉亮了桌子上面吊着的那盏15瓦的白炽灯,不慌不忙地把票子在灯下照了照,很放心地装进了抽屉里的一个黑色提包里。
七婶把“发票”上的号码和钱数登在了刚才题好的那张表格里。七婶说,这叫“三针对一线”——撕给王中那张和自己的底单相对,这两张“发票”是用来兑奖的凭证,这两张“发票”上的号码和钱数又与表格里的相对。
还是七婶聪明。
懵懂村的人都知道,七婶是个最精明不过的女人,七婶收马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七婶原来在村里当过妇女主任,还是个共[chan*]党员呢。只因多生了一个女孩,违反了计划生育,才开除了她的妇女主任,并撤了他的党籍。不然,说不定到现在还在村里当干部呢。
不过,七婶现在的日子也不比别人差。
虽然,丈夫在生下第三个孩子之后就撇下他们远赴黄泉,凭着六婶的精明和能干,现在儿女们都有了出息。大女儿嫁了一个钨砂老板,住在城里;二儿子五年前警校毕业之后分到了县公安局,现在还当上了副局长;小儿子去年大学毕业,被广东一个什么公司聘用了,有好几千块钱一个月。
自己的生活嘛,有儿女们操心,虽算不上荣华富贵,也可以说是衣食无虑。
况且还自老不少的,还没有到六七十岁,赁着六婶的精明,挣一点小钱花花,还不算很费力气。
九
一个钟头左右,七婶的两本“发票”开完了,表格也密密麻麻填满了,大概七婶那黑色小提包里的钱也差不多装满了吧?
彩民基本上散尽之后,阿六侧身走了进来,很客气很礼貌地喊了一声“七婶”。
“哦。是阿六哪,来来来!坐坐坐!什么时候回来的?”七婶总是热情洋溢。
“昨天回来的。”阿六轻声答应着。
“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还左邻右舍的,是不是有出息了,看不起我这老太婆。”七婶很显然地摆出一副长辈模样,顿了顿,似乎又悟出了什么:“也不怪你,年轻人嘛,久别胜新婚!”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扩散到原野上,笑声徐徐升上天空,点亮了天上几颗昏暗的星星……“阿六,是不是你也想买六he*c*啊?”七婶很诡秘地眨了眨眼睛。
“试试,我只想买一个码,就买1号,100元。”阿六胸有成竹似的。
“好吧!”七婶说话很干脆。
十
懵懂村的夜静得出奇,都晚上八点多了,孩子们早已进入了美妙的梦乡,而大人们都静静地坐在家里默默无语。他们在等待,他们在等待着惊喜和怨恨,就像濒临死亡的人,等待开启了一扇地狱之门。
等待是痛苦的,他们愿意忍受这种煎熬,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煎熬。
“当 !当 !当 !…… ”墙上的老式挂钟敲响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人们蜂拥地涌进了六婶的家里,有狂喜,也有悲愤,霎那间,“啊”的狂叫声、“嗨”的叹息声搅在一起,如一阵狂澜涌来,几乎把懵懂村翻了个底朝天……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懵懂村的村民们在失眠中不知捱过了多少漫漫长夜。那些买中了的,欣喜之余,又不免袭上一阵阵遗憾:早知道这期算得了这么准,买大一点该有多好哦,如果把全部家当押上去,那可就发达了,嗨!那些没有买中赔了钱的,更是不用说了:我上几期都是按照这本资料算出了特码,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哦,下期要多买几个码,总有一个会中的,一比四十呢,只要有钱赚就行 。嗨!这可是我闺女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哟,我怎么好向我闺女交待哟;嗨!这可是我卖猪崽,卖粮食的钱哟,怎么一眨眼功夫说没了就没了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哦?……这一期,阿六买中了。
十一
花儿依然照样开,太阳每日准时爬上山来。懵懂村景色依旧,被六he*c*的火热烤炙着。
阿六接连中了几期特码,更是春风得意。添置了彩电、冰箱、vcd等高档家电,还买了一辆摩托车。骑上崭新的摩托、叼上“精品白沙”、蹓跶在乡村公路上,多么神气、多么威风!
怪不得懵懂村的人都这样说:这小子的运气简直可以把河水点燃!
阿六不仅运气好,而且点子多。买了几期独码之后,他又开始改变战略了:包生肖、包波色、包五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并采取“翻筋斗”的战术,直到买中为止,屡战屡胜,屡战屡赢!
几个月下来,阿六赢了近二十万元。
在懵懂村人的眼里,好事都让阿六占尽了。
就在这年八月,彩云生下了一个胖小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满崽。
为了感谢六he*c*给阿六带来的运气,阿六为他的儿子取一个富有深远意义的名字——特特。
是啊!第二胎生个儿子,不就是等于中了一期特码吗?这是一期特殊的特码,这是上苍赋予他的幸福。有子有女,不正是一个“好”字吗?
现在真“好”,儿女有了,钱财有了,曾经的理想就是现在眼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可是,阿六并不知足,他要向更大的目标奋进,他要拥有上百万、上千万,他也想办企业,他也要请别人为他打工……十二
眨眼间,一年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过去了。
正月间的懵懂村,空前地热闹。外出打工的青年男女回来了,外出卖苦力的当家汉子回来了。六he*c*的买卖在懵懂村更加火红,映红了整个天空。
阿六根据几个月以来买六he*c*的感受,终于总结出一套经验。总是觉得还是“包波”稳赚。号码虽然多了一点,况且不用动脑筋;就是成本大一点,这有什么,反正我有的是本钱,都是赢来的。
根据阿六的判断,今年一定会旺红波。
“红波”共有十六个码,第一期阿六买了一百块钱一个码,没中(不中才好呢,等翻了几倍之后才中,那赢的钱可就多少);……依此下去,阿六一连买了六期,到第六期为止,阿六总共买了差不多十万块钱了。
阿六开始紧张了,开始颤抖了。如果下一期还不现“红波”,他将彻底赔光。因为按照“翻筋斗”的买法,下期下的注至少要十万以上。
不过,阿六总是相信自己的运气,因为他从来没有失效过。
第七期,阿六果然打了十多万块钱下去。这才够胆呢,这才是英雄好汉,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有气魄!懵懂村人无不赞叹!
阿六早有预感,这期一定会中!我不会败在六he*c*上的。命中注定,我是为六he*c*而生的!
果不出阿六所料,这一期真的开了“红波”,又中了!所以说,凡事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孤注一掷,才能胜利嘛!
虽然不可以完全捞回本钱,但至少捞回了十多万。至于赔出去那几万块,今后有的是机会,反正我的钱都是买六he*c*赢的。没买六he*c*之前,我原来不是也没有多少钱吗?
十三
自从马老板在懵懂村收码以来,总是在当晚十点钟左右,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准时到七婶家的,半个钟头之后,便会夹着一个公文包从六婶出来,然后捋了捋发亮的头发,很机警地钻进车里,一溜烟地消失在黑幕中……马老板如果赔了钱,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左右,便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骑着一辆摩托车,及时把钱送到七婶家中。
这一天清晨,天气格外清爽,连小鸟的叫声也特别明亮。可是,阿六都好象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哦,是阳光。阳光呢?被一层厚重的乌云遮挡。也许阳光太疲倦,它需要歇歇。
今天,阿六起得特别早。
他要等着拿他那十多万块钱。
此时此刻,摩托车的响声就是他的救星,就是他的希望!
他干脆搬张椅子坐在门前。
今日的时间走得格外的慢,好像被一条沉重的铁链拖住似的。
阿六怎么也坐不安稳,椅子上好象倒插着万枚钢针,扎屁股、扎心,怪烦人的。
哦,站着舒服多了。阿六来回地度步,不停地抽烟……啊!快到九点钟了。
阿六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七婶家中,有点激动和不安:“七婶,怎么今天到这个时间了,马老板还没有派人送钱过来?”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吧?”七婶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你把马老板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打个电话问问他。”阿六开始急了。
“我可不知道他的号码。”六婶敷衍地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号码呢?这不是明显骗人吗?如果你不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那我这十多万块钱就只有找你要了。”阿六差点要发脾气了,只是碍于七婶是长辈,才有所顾忌,不敢太强硬。左邻右舍的,得罪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孩子,还跟我较起劲来了。好好好!你自己去查!”七婶无可奈何地把一个小本子递到了阿六手上。
小本子的第一页,很显眼地写着:马老板,13013000130。
阿六拿起手机拨上了这个号码,回答的是移动秘书娇滴滴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电话是空号……”
阿六性急地连续重拨,电话打烂了,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音……此时,阿六冒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问七婶:“是这个号码吗?”
“是,我又怎么会骗你呢?还是他写在这小本本上的呢。”
“那您跟他通过电话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跟他通过电话,因为他每次都是准时来结帐,准时送钱过来的。根本不需要打电话。”
“那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广东人。”
这下完了!十几万哪,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远大的理想,美好的希望,怎么说破就破了呢?
阿六气得两手跌两边,象霜打的茄子——蔫了!
可阿六毕竟是有大理想的人,毕竟是想做大事的人。仔细想想,反正这些钱都是赢来的,况且,家里还添置了好几万块钱的东西。至于赢钱吗,机会时刻在我的眼前。
毕竟,被人骗的感觉太难受了!
自始,阿六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买六he*c*了。
十四
在一个明丽的清晨。村前那棵大树的挂着的高音喇叭中传来了开明书记沙哑的声音:“广大村民请注意,近几日内,省里会派人到我县检查打击六he*c*非法活动的胜利成果,敬请大家密切配合,坚决杜绝六he*c*毒瘤在我村生根……”
开明书记讲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足足讲了一个小时,有很多话,村民们根本没有认真去听。
这几天,懵懂村出奇的静,静得有点可怕、静得有点伤心。人们都沉默着,无精打采的,就像患了阳萎的生殖器,黑色的夜里,懵懂山上偶尔传来几声野獐的悲鸣……几天之后,懵懂村又恢复了从前的虎虎生气。听人说,省检查团的人早就走了,我们县里还评了先进。
马老板逃走之后,又换了一个钱老板,依然是叫六婶收码,听说钱老板给的手续费还要高些,是12%。
十五
王冲的堂兄王老三是懵懂村惟一没有买过六he*c*的人。由于父母早逝,家境贫寒,三十好几了,依然打着光棍。
由于王老三不买六he*c*,懵懂村里没有人理他,没有人跟他说话,因为大家吊在嘴上的只有六he*c*一个话题。
他几乎成了懵懂村的公众仇敌,大家都看不起他、鄙视他,他隐隐地感觉到,有无数把刀子扎在他的身上,扎痛了他的心,他孤独、寂寞、愁苦,他的心在汩汩流血……全村上下,也就只有堂弟王冲搭理他了,毕竟他俩是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哪!
吃过晚饭,王老三觉得无所事是,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王冲家里,他是去看电视。
王冲这小子脑瓜子灵活,常在外边做点小生意,这几年买六he*c*他中了一点,家里搞得还可以。虽然住的是老式泥坯子房屋,但也装修得挺亮堂的。家里沙发、彩电,一应俱全,在懵懂村也属中等人家。去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四川妹子,蛮漂亮的,正怀着孕呢。
“老三哥,吃了饭没有?来来来,坐!”
王冲正陪着四川妹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三哥,不是我做小弟的说你,你也太古板、太老实了。现在买六he*c*在我们懵懂村那么流行,你怎么就忍得住手,心里不痒痒?别装正经了,我也知道,这可能有点违法,但咱不偷不抢的,输了也不关别人的事……我看也不是很严重吧!老三哥,你就买那么一两次试试吧,啊?”王冲毕竟是自己人,他对王老三是出于真正的关心。
“我不买,我不会。”王老三心不在焉地。
“我这里拿点资料过去看看就会了。我昨天在县城拿了一张《准报》回来,就是下一期的,很准!”王冲随手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张小报纸递给了王老三。
王老三这下可犯难了,他感到王冲递给他的那张报纸,是一张磨得锋利的砍刀,闪着阴森森的寒光,王冲是要王老三去杀人,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杀一个女人或者孩子……他虽然害怕,但他不敢拒绝,他怕王冲翻脸,他太孤独了,他怕这个惟一搭理他的堂弟也不理他了,那以后,他还去找谁说话,他还去哪个家里看电视……哎!窝囊啊!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为什么全村人都不理我呢?都恨我呢?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王老三颤抖着接过报纸,跌跌撞撞走回了家,随手把报纸丢在了那张破旧的吃饭桌上,便上床睡觉去了。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他挥舞着一把锋利的砍刀,在懵懂村大开杀戒……顿时,太阳变黑了,懵懂河变红了……十六
冬日的阳光,几经寒风的捉弄,懒洋洋地照射着懵懂村这个古老而偏僻的小村庄。
这天上午,在懵懂村的巷头巷尾,恍恍地转悠着几个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干部模样的人。他们在懵懂村的开明书记和见识村长的陪同下,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听说,他们是县政法委派来检查综治工作的。他们主要是来检查各家各户的“三户”(遵纪守法户、安全文明户、双文明户)门牌钉好的没有,钉得美不美观,还有各家各户与村委签订的综治责任状张贴了没有……总之,他们是为了确保一方安宁,为了老百姓安居乐业而来的。
走过了几条巷,检查组的同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立马对懵懂村进行了表扬:“不错!搞得很好。符合上级的要求、符合领导的意图,我们会及时向领导汇报,争取把懵懂村定为我们县里的‘综合治理先进模范村’,在全县进行广泛宣传。”
“唉?你们村里没有买六he*c*的吧?”一个肚子比较大、身材比较矮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问,看样子,他就是检查组的“头”了。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买六he*c*的。”见识主任十分肯定的说。
“地下六he*c*非法活动,在我县已经出现了不好的苗头,大有蔓延之势,为了彻底铲除六he*c*这颗毒瘤,现在县里专门成立了打击六he*c*新行动的专项小组。如发现线索,立即举报,不得隐瞒……”“头”开始做指示了。
“好好!这个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与上级领导保持高度一致的。”开明书记谦恭地说。
该收队了。会计和妇女主任已在村部做好了一餐农家饭,打了几次电话来催了。
王老三的门口是回村部的必经之路。“头”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干部,他一边走还一边抬着头往各家的门 眉上看,生怕还有不如意的地方……到了老三的门前,“头”的眼前倏然一亮,左看右看,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顺眼:一块红底黑字的铁皮制的“遵纪守法户”的牌子,怎么钉在他家门眉上就好象变了样似的,有的斜斜的感觉……“小李,去找架木梯来,把他家这块牌子重新钉过一下。”“头”用命令式的口吻。
小李抬起头看了看,添油加醋地说:“是啊,这么严肃的牌子,怎么钉成这样,一点也没有把这综合治理放在心上,歪歪曲曲的……”
小李敏捷地推开了王老三家虚掩的双扇木门,正准备去拿那架倚在门背的木梯,忽然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一个奇迹:王老三的饭桌上,明明朗朗地放着一张买六he*c*的报纸。
小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报纸,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头”,“头”马上来气了,青筋暴突地吼道:“刚才还说懵懂村没有买六he*c*的,这不明摆着证据吗?算了,把他家的牌子取下来,还遵纪守法呢?”
“你们村里的先进也没了。”“头”马上又面朝开明书记说,溅了开明书记一脸唾沫。
见识村长见势不妙,唯唯诺诺地:“对了!对了!我刚才是忘记了,我们懵懂村就只有他一个人买六he*c*。我们马上与派出所取得联系,今晚把他抓捕归案,重重地处罚他。”
……
二七
这天清晨,懵懂村破天荒热闹,似乎比往常热闹十倍。村头巷尾正传播着一条爆炸新闻:王老三昨晚被派出所抓走了,听说是因为买六he*c*,还搜出了好多资料呢,有凭有据的,这下王老三死定了。
咦?王老三不是没有买过六he*c*吗?嗯,也许他在我们村里不买,到别的地方去买也有可能。假正经!抓得好!没人怜悯!懵懂村人幸灾乐祸。
城关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王老三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把脑壳全埋进了裤裆,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手里还载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王老三,你在哪里买的码?谁当的庄?你要老实交待。否则,没你好果子吃”刑警开始问话了。
“我……我…………我从来没有买过六he*c*,真的,一次也没有买过,我可以发誓。”王老三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既然说你没有买过六he*c*,可这六he*c*的资料又是从哪里来的?”刑警耐心地询问着。
“我……也不知道”。王老三有点慌张,生怕说漏了嘴,如果把自己的堂弟说了出来,那就不得了,我自己吃亏尚不要紧,那懵懂村还不闹翻了天?王冲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可不怕得罪人。到时候把那些收码的、买六he*c*的都说了出来,家家户户的大人都抓去坐牢,那些小孩们怎么办,那些田土谁来种,那我们懵懂村还是懵懂村吗?
想着想着,王老三突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倒像个英雄!如果不把我们懵懂村买六he*c*的事让警察知道,自己就是坐上两年牢也值得。
王老三一点也不慌张了,不胆怯了,慢慢地抬起了头,刚毅地脸上闪耀着胜利的光芒……“好!你不说也可以,铁证如山,抵赖是没有用的。我们会将你的案子移交司法机关,你就等吧。”
刑警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十八
王冲听说堂兄王老三被抓,而且是因为那张报纸,真冤!得想个办法救救他,况且还是堂兄弟!
虽然,那张报纸是王冲给王老三的,但王冲大可以完全放心。
王冲深深地知道:王老三是个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连累别人的人。
哦,对了!七婶的儿子平安不是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吗?如果找到他,肯定会帮忙的。小时候,我、平安、阿六三个总是形影不离,就象三国中的桃园三结义。那时候,平安个子比较小,年龄又比我小一岁,却从来没有人敢欺他,不就是有我和阿六罩住吗?
县公安局大门上那箩筐大的国徽图案,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庄严的光芒,不禁令人顿生敬仰。
刚走进大门,就被门卫拦住:“你找谁?”
王冲不急不忙地说:“找你们平安局长,我是他的老乡。”
听说是找局长的,而且还直呼局长的名字,门卫很负责地把王冲带到了平安局长的办公室门前。
“平安局长,你好!”王冲故意做作。
“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是王冲哥啊!还局长局长的,就叫平安老弟好了,多亲切!”平安满面笑容,充满着十二分热情。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平安随即又招呼隔壁办公室:“小刘,倒杯茶过来,放上好的铁观音。”
“平安老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有事相求呢。”王冲直入正题。
“说吧,我们兄弟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一定会尽力的。”
“哎?你知不知道王老三被抓的事?”
“刚才城关派出所打了电话过来,听说有凭有据的,现在已移交司法机关。”
“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弄出来?他可是我堂哥啊!”王冲显出一副很仗义的样子:“我就这么一个堂哥,三十好几还没有讨老婆,怪可怜的!”
“办法是有的,罚款啊!象他这种有凭有据的,况且已移交了司法部门,不罚款不行哪!”
“要罚多少钱?”
“本来,至少要罚一万块的。也许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县里的领导对打击六he*c*的事情十分重视,我们公安局正集中力量全身心投入这项工作。既然是王冲哥的堂兄,我跟司法部门打打招呼,看看能不能少一点,我看五千块是最低的了。”
……
第二天,王老三果然被放了出来,但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留作讨老婆的几千块钱都因此而打了水漂……从此,懵懂村人再也不鄙视他、不仇恨他了。但是,也没有人觉得他是什么英雄,没有人感激他,没有人崇敬他;人们更多的是怜悯他、同情他……王老三觉得,再也没有脸面在懵懂村生活下去了。在一个寂廖而漆黑的夜晚,王老三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悄悄地离开了懵懂村……十九
沉静了一段时间的阿六仍不甘心,依然拼命地爬在六he*c*这条路上。
不过,经过那次重创之后,他变得更加谨慎,没有从前那么放肆。
两年来,六he*c*之路让他尝尽了酸甜苦辣,他成熟了。
在彩云的精心哺育下,阿六的儿子特特慢慢地长大了。现已开始走路、开始喊爸爸了。阿六觉得现在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彩云看到阿六为了这个家、为了六he*c*、为了特码没日没夜地熬,怜惜之心油然而生。她痛,她揪心地痛……为了减轻丈夫的压力,彩云决定暗中协助阿六。听说北村有个四十多岁的男颠子透码很准,随便说的一个句或者随便做的一个动作都蕴含着一个六he*c*的特码。但这也要看你的悟性了,悟性高的一猜即中;否则,也不是那么容易……近段时间,有许多人都从北村那个颠子那里透来了特码,中了大奖,我何不也去试试?
其实,北村就是彩云的娘屋,就在懵懂河的北岸,过了一座木桥就到了。
彩云吃过早饭,喂过猪食,就抱着儿子特特回娘家去了。彩云没有告诉阿六,而阿六也无视彩云去哪里,去干什么,因为他已完全沉溺在六he*c*的金光道上,无视周围一切的存在……原来,北村的那个颠子,还是彩云的远房堂叔,彩云还得叫他木叔呢。
木叔原是北村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只因前年妻子跟着阴县一个牛贩了走了,并带走了一双女儿,才被气疯的。
木叔门口狭窄的巷了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一大堆人,有的手里拿着一盒香烟,有的提着水果、点心、猪肉等物品,纷纷涌向七叔的门前,耐心地等待着屋里那个人出来之后,好让自己进去。
从屋里走出来的每个人都面带笑容、轻松又舒畅。有的空手而出,有的依然提着原封未动的物品,有的袋子里的东西似乎只少了那么一点点……彩云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知道木叔最爱抽烟,她路过村口那间小店时,就花五块钱买了一包盒装“白沙”。
今天来透码的人太多了,人们很自觉地很有秩序地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来。大概等了一个钟头,终于轮到彩云了。
彩云怯怯地喊了一声“木叔”,并把那盒香烟递了上去,木叔默不作声,打开烟盒,轻轻从里面抽了一支含在嘴里点燃,把剩下的还给了彩云,并喃喃地说了一声:“不要告诉别人。”
起初,彩云是懵懵懂懂,不知所云。但是,彩云是个聪慧的女人,她马上意识到了:一盒烟二十支,抽出一支,不就剩下十九支吗?这一期的特码就是十九,太容易了!彩云忍不住偷着傻笑。
阿六依然抱着那本《特码王》在冥思苦想。彩云轻轻地走到阿六身旁,把嘴凑到阿六的耳根嘟哝着……不知是彩云的聪明,还是木叔的灵验,或者是阿六的运气,也许三者皆有之。这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吗?接连几期,阿六又连连中奖!
二十
阿六如咸鱼翻身,如死灰复燃,又重新恢复了从前的自信、高傲、胆大、目空一切。
阿六又开始下大注了。
因为阿六知道,这个钱老板比起那个马老板,实力不止强上十倍,据说是直接从香港过来的。不管你买多大,只要是中了,一律当时兑现。况且,七婶还打了保票,如果钱老板逃走了,她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乡里乡亲的,谁不相信。有了七婶这句话,更壮了阿六的胆。
彩云不肯去透码了,想起最后一次去透码时的情景,如果不是念在一对儿女尚未成人,彩云恨不得一头扎进懵懂河中了却此生。
那天,彩云是最后一个去北村透码的,为了感谢七叔前几次透给她特码,特地去集镇买了几斤肉和二十个鸡蛋一齐给木叔谢恩。
前几次,由于透码的人多,根本来不及看清木叔到底变成了啥样,只知道他是一个乌头垢发、衣衫褴褛的疯子,说一些鬼叫一样的疯话……这一次,她彻底看清了:木叔那一头长长的头发,花白花白地披散着、卷曲着,打满了葡萄结,里面肯定藏满了虱子;脸上的污垢至少有几分厚,稀疏的胡须呈淡黄色,已有尺把长了;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如黑漆那样放着黑色的光亮,看来有几年没有换洗过了……此情此景,彩云禁不住顿生怜悯之心,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并嘤嘤地抽泣起来……听到彩云的抽泣,木叔顿时精神起来,惊讶地问道:“你……你……你是谁?”
彩云惊恐地回答:“木叔,我是你的侄女彩云。”
“彩凤?彩凤?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木叔手舞足蹈,脸上露出了凄惨地笑容(原来,木叔的妻子叫彩凤)。
接着,木叔疯狂地跳跃着,并喃喃地说了些也听不懂的话……木叔停了下来,狭小而暗淡无光的破旧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彩云惊悚着、颤抖着,预感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似的……木叔把眼睛瞪得比铜箩还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彩云那娇美的脸蛋,彩云一步步地往后退却……忽然,木叔张开他那乌黑如铁的双手,扑向了彩云,并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彩凤!彩凤!……”
彩云吓得夺门而出,并一口气跑回了家,坐在沙发上呕吐不止……当时,阿六并不在意,以为彩云感冒了。
那天,彩云没有告诉阿六特码。
到现在为止,阿六也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二十一
但是,彩云也从来也没有在阿六面前显露过半点屈辱和不幸,反而变得更加温和、更加平静,如池塘里的死水,没有一丝波纹。
彩云照常做她的饭、洗她的衣、种她的菜、带她的孩子,照常为阿六买六he*c*的输赢而悲喜,甚至还帮助阿六研究六he*c*的难题……微妙中,似乎少了一点什么,这是任何人也察觉不到的,包括他的丈夫阿六。
这段时间,彩云象鬼摸了头似的神志恍惚,即便做些最平常的事也总是颠头倒脑的。她曾把喂猪的潲水挑到菜园浇菜,她曾把浇菜的肥水倒在猪槽里,她曾把及服当柴烧,她曾把一铁罐硬币当垃圾丢进了懵懂河里……这一切,她都巧妙地瞒过了阿六。
既然彩云不去透码了,阿六又采取“包波”的方法,几个回合下来,阿六又身无分文。
此时的阿六如一头发了疯的牛牯,拼命在六he*c*的绝路上狂奔,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悬崖……听七婶说,长期在她这里打六he*c*的,没有现金,可以打赊帐,只是要用财产做抵押。
于是,阿六就想着去跟六婶商量。
阿六早早地吃过晚饭,来到了七婶家里。七婶正翘着二郎腿在看电视哩。见阿六进来,忙满脸堆笑,并搬来一张竹木椅子让阿六坐下。
“阿六,今天怎么有时间走人家,不在家里看资料,研究研究,明天可又是买码的日子哦!算一个特码出来,把近段时间输的那些钱赢回来。”六婶是句句不离本行。
“七婶,我是来跟您商量的。”阿六有些不好意思。
“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有话你就说嘛。”六婶在给他勇气和力量。
“我现在没有现金了,我又想‘包波’,想打大一点,你看……”
“这好办!你先赊着,记着帐,只要你认帐就可以。不过,亲归亲,邻归邻。丑话我要说在前头,这可要拿财产做抵押的哦。但是,我还是劝你不要这样执着,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了。”七婶有点杞人忧天。
“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意思,我就把村里的秘书叫来,咱们也写一个协议,到时候别空口无凭。”七婶不慌不忙地补上了一句。
“好!我回去跟彩云说一声,马上过来。”阿六一边说,一边走回了家里。
当阿六跟彩云提及此事,彩云很温顺地回答:“随便你,你认定了的事情你就去做吧。”
彩云从来就没有反对过阿六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
当天晚上,阿六就跟七婶签好了协议,协议上大概是这样写的:
《协 议 书》
甲方:七婶
乙方:阿六
……兹于乙方无现金向甲方买六he*c*,现以乙方财产做抵,折价××元人民币,至××元人民币输完时,乙方应毫无条件地把财产交甲方接管。……协议上,七婶和阿六都签了字、按了手印。为了慎重起见,六婶还要求村里的文书在协议上加盖了公章。
阿六拿到了协议就等于拿到了本钱,等于拿到了一道护身符,有了这道护身符,他就可以反败为胜,转危为安了。
就是打死阿六也不会相信,有这么大的本钱来包波,至少也可以包二十几期,哪有二十几期不出的道理。
阿六满怀信心地包了“红波”。
一期、二期、三期……十期……十五期,阿六沉着应战,停停当当地等待着,等待着在他预料出爆出红波,等待着反败为胜的那一天……二十期了,阿六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阿六等不及了,如果再过两期还不出红波,他的全部财产将归隔壁七婶所有……也许是阿六该倒霉了,这一年,出现了六he*c*史上的空前奇迹:一个“红波”竟拖到了三十几期……阿六已经穷得丁当响 了,一家四口搬回了父母留给他的那间狭窄的泥坯房中居住。
二十二
虽然,他现在已跌下了万丈深渊,可他还想重新站起,他还想实现他的理想,实现他的愿望。难道,从前的辉煌只是偶然的巧合?他不相信。他相信的是自己的能力和运气!
此时的合生不比彼此的阿六,他认认真真地研究,他小心翼翼地买码。只买一块钱一个码了,每期不超过十块钱。偶尔中那么一块钱,虽然不起他心中的激情,都不改他对六he*c*的痴情。
阿六在等待,他在等待反扑的时机,他相信,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
这是一个冰冷的秋天,这是一个阴霾的黄昏。懂懂村的人们都沉醉于一种虚幻的梦境,梦想着希望的来临……在一处低矮的破旧的有些歪斜的泥房里,阿六和彩云正肩并肩,膝并膝地在认真看着一本六he*c*的书籍。
他们交头接耳,时而露出欢欣的笑容,时而显示无限的烦闷,有如鸳鸯交颈时的痛楚和欢愉。
他们在为六he*c*的特码在研究、在讨论,有如科学家在研究一个重大的课题,时而胸有成竹、时而举棋不定……自从阿六彻底失败之后,彩云惟恐阿六对生命失去信心,竟强忍着心头的万箭穿心,天天陪着阿六共同进入梦境,甚至形影不离……她深深地理解阿六对六he*c*的那种痴情,她无法把阿六从六he*c*的缠绕中解脱出来!
……
阿六和彩云双双买码回来,发现儿子特特不在家。他们慌了:他们刚出去那会儿,特特还在聚精会神地玩“小泥人”,他们还哄儿子去买酸奶给他喝,叫他不要乱跑,儿子还答应了呢。怎么会这样?到哪里去了呢?天都黑下来了,又快下雨了,会去哪里呢?
容不了多想,夫妇俩拿了一个手电筒拼命跑了出去……
尾声
阿六和彩云看到眼前这幅惨象,撕肝裂肺地哭,痛心疾首地喊——“天哪!……”
“轰隆!……”又是一阵惊雷,震落了他们心中那盏幽暗的灯!
“轰隆!……”又是一阵惊雷,震醒了懵懂山下的懵懂村……震落了天空所有的泪水!
懵懂河在咆哮!懵懂河在怒吼!——
天哪!你究竟有多少泪水?
今夜,天空无法入眠……
无眠的天空啊!你痛哭之后,火红的太阳是否依然升起?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8-2 15:59:4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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