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换镜片。

当我推开全镇最大的眼镜店的玻璃大门时，里面叽叽喳喳像百鸟争唱的工作人员立即鸦雀无声，全部笑脸相迎。我礼貌地点点头。她们中一个高挑白净的姑娘走出来，问我需要什么眼镜。我摘下眼镜说换镜片。她们的笑容变得有点冰冷了。她拿出来一张镜片价钱表让我看。我不禁冷汗直冒，我兜里的那点可怜的钱最多只够换一个镜片呀。

我假装仔细浏览价钱表，最后看到价钱适宜的镜片，赶紧用手指着说：这个。她扑哧地笑了，随即认真地说：那是老花镜片。我感到窘困尴尬，背后已经汗津津了。我脸色涨红、坦率地说：对不起。有没有最便宜的镜片出售？她本来放光的眼睛暗淡了，表情有些漠然。我感受到她态度的骤变，自己也不知所措。我不是大主顾，充其量是昙花一现偶尔来挥一次小钱的过客。

空调的冷气止不住我的凉汗直流。她很久没有吭声，似乎在思索什么。我笔直的站着，眼前模糊一片，每个人的脸都搅作一团，绞成旋涡状不断旋转。眼耳口鼻没有了，只剩下活动的手脚真切的展现。

她说：最便宜的，有。她报出了价钱，我暗自庆幸恰是我兜中的数目。她拉我去验眼。我一动不动的坐着，任她摆弄。试了几种镜片的清晰度后，我随便选定一种。反正价格是一样的。她写了一张单据，叫我去柜台先交钱。我战战兢兢地完成所有的步骤。她说要等大约半个小时才能打磨好镜片嵌进镜框。说罢，她返身回到接待柜。我长吁一口气，背靠着椅子舒服地坐着，没有束缚了。我眯缝着三百度的近视眼环顾周围的事物，什么都看不清楚，东西都像在打架似的。我头晕脑涨，身体火烧火燎。

前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开始嚼舌头，话匣子洪水般的肆无忌惮涌出来。刚才为我服务的姑娘向她的同事说我的出丑事情，然后我听到她们哄堂大笑。我蜷缩在角落，静静地用灵活的耳朵探听她们说话。很快我就混乱了，她们各自组成聊天团体叙说自己的事情。我受不了了。我合闭眼睛凝神休息，几分钟后，她们的聒噪使我厌烦腻味。怎么她们这么热中于讥笑，挖苦，奚落别人呢？她们滔滔不绝地在背后议论是是非非。她们的伎俩就是这样。人前噤若寒蝉，人后放开喉咙侃侃而谈，而且语气尖酸刻薄，攻击得别人一无是处。

难熬的时刻终于过去了。一个黝黑矮壮的中年男人拿着眼镜不紧不慢朝我走来。我站起来迎接他。他来到我面前，亲手为我架上眼镜。我道谢了一声就径直往玻璃大门快步奔去。我急于离开被她们的话语污染的环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