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最,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千秋月
一、幺弦
“庄妃姐姐,你真的就那么沉得住气,让关雎宫那位新人专得宠爱吗?”一身艳红宫装的美人儿似是极不服气,细长的眉愈发高挑,整个人跋扈却不减娇气。
一旁坐着的清丽女子只是浅浅地笑着,任她发着脾气,待得罢了,轻道:“贵妃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宸妃姐姐既是新进宫来,多得些圣宠也是应该的。”
那贵妃此时年纪尚小,且不懂得许多,听得庄妃这般说,不免有些悻悻的。正想赌气离开,却又听得女子轻喃,语气中带着丝丝悲悯:“你可知,花越是开到荼蘼,就越是败得仓促。”
贵妃一愣,眼神迷惑仿佛不甚明白,心里却着实一寒。
庄妃看着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娇俏的贵妃,又想想关雎宫的那位,心中一叹。
拾起放置一旁的琵琶,轻拨,浅吟。
“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最,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手中蓦地一停,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呵,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唉,罢了。”
二、落月
庄妃远远地便看见簇拥着花丛里的贵妇了,那女人四十上下,却仍是肤如凝脂,体态优雅。若说容貌,就是当今最得宠的宸妃也不及她万一,真真是天上可有,人间难得。她正是皇太后了,也是自己的大姑姑。
庄妃不禁又起疑惑,太后金玉圣体,为何独爱自处,而且上次还……思及此面色一寒,太后的事岂是她一宫妃能够猜测的?
却见太后已转了头来,笑吟吟地向她招着手。
庄妃整了整衣裳,快速上前一福,欲开口请安,却被太后阻止了。
太后满意地看了看庄妃得体的言行,又示意她往一边的园中看去。
入眼处一个柔弱的女子羞怯地笑着,眼角眉梢脉脉含情,一只细长的手偶尔抚过鬓边,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就惹来身旁男子的一阵凝视,使她的两颊更添红润。
男子看了越是高兴,顺手从一旁摘过一朵娇艳的花插在她的发间,调笑道:“这般就脸红了?”而后又凑到她的耳边,“世间佳人,皎皎落月。”
庄妃看着有所不解,那男子是皇上无疑,可是太后如此作为,是什么意思?
待得园中两人走远了,庄妃才回了神来,见太后十分细致地盯住一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心下好奇,稍移了移,竟看得一只毛绒绒的蜘蛛正在结网,不由一阵心惊。
三、残网
“庄妃姐姐,明儿个你可得该行当算命的了,还真被你给说中了。”一大早,贵妃便急匆匆地来了。
庄妃刚起,尚未梳洗完毕,也只得屏退了左右,问:“如何?”
贵妃的眼中尽是得意之色,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道:“宸妃死啦!”不待她反应,轻哼一声,“果然是花无百样红,人无百日好,想她几月来圣宠不衰,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庄妃皱了皱眉,似对她的言语有些不满,仍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贵妃撅了撅嘴:“谁知道呢,一早起来就听说这人没了。皇上不知是气极还是太伤心,自己一个人待在关雎宫里呢,任谁也不敢进去。太后去了只说‘闹一阵就好了’便回了宫。姐姐你起晚了,又住的稍远,才没得到消息。”
掌中一阵刺痛,庄妃的手瑟缩了一下,才觉入手处早已一片冰凉。
忆及昨晚那个古怪的梦,庄妃整个人都不由颤抖。
“宸妃,你也别怪哀家狠心。这后宫就像一张大网,入了网中,你若不是那结网的人,就只能沦为猎物了。”
心中惊恐,不由向那个虚幻的人影叫道:“大姑姑!”
四、元丰新历
元丰二年,庄后入宫,伴帝左右……十年,帝新宠宸妃,然宸不幸猝死,帝伤怀之。又二年,朝臣请以立后,皇母首推庄妃,帝念其敦厚不争,扶为正宫,始称庄后。
——《元丰·庄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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