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于70岁生日。在大家“生日快乐”的祝福家宴结束后，他带着酒菜到了陵园——思念两位故去的好友老林、老程：兄弟啊，我来看你们啦。该先到这里的是我，可命运不由咱们，你们在这里二三年了，我好想念你们啊．．．．．．

陵园管理人员说，老于真够义气，与好友生前如亲兄弟，好友故去还恋恋不舍，这样的感情太少见。

老于与老林、老程过去同在一个单位。老于长他们六、七岁是老大哥，几十年脾气相投，工作合得来，生活互帮互助，即便是老于退休了仍然如此，好友逢年过节、老于生日、月末年初都举家相聚，老于舍不得抽的香烟、陈年的好酒都是他们送的。但他们也有区别，老于读小学二年，识文动笔太吃力，是个干粗拉工作的，扛锤打铁，卸车推煤，翻修厕所样样都行，一年穿烂七八双鞋，工友们给他外号“铁腿”，年终的奖状是厂内最多的，退休前仍是一般老百姓，他自嘲自己是没有出息的人。老林、老程四十岁前已经入了党成了企业中层干部，近五十岁时官运情势看好，老林成了单位的正职，老程到机关当副了局长，恰时老于已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他们二人实权在握，出门有轿车，吃饭进宾馆，出国、旅游样样俱全，子女安排在“旱涝震火灾”全不怕的单位，政治待遇、物质生活水平极大提高，但事物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两位却染上“领导病”——心脏病、高血压、神经官能病、糖尿病。

老于退休后本想享受天伦之乐，就是天不随人愿，两个儿子双双失业，他曾到几个熟人单位为儿子找工作但都一无所获，两位好友也为此不懈奔波，但得到的答复是，自己的子女还可以考虑，朋友的子女就不要操心了。老于儿媳妇诉苦说，别人失业有的进机关开车印文件，有的到事业单位扫地烧茶水，钱比在企业时多，自己失业了去机关掏厕所的机会都没有，连个“四类分子”都不如，老于没有听出其中的玄机，还自觉老两口有千元的退休金底气十足，给儿子们按月撒“芝麻盐”，这个月每家二百保住饭碗，下半年物价上涨了每家二百三四，其他花销自行解决，后来发现孙子上学的“费费”三百块，心里有些不快。退休三年捎多，老于老伴生病住院五个月，除去公家报销自己掏腰包一万余，家庭银行见底了。老于不得已减少了对子女的支出，并在儿媳面前“缴械投降”：对你们家庭支持以后只能帮点力气，与能人相比，我是老鼠吃青草——实在无能。此后，等老伴饭后，他便开始出没在儿子的货车、小百货地摊前，看摊、帮进点便宜货、送午饭力所能及。两位好友知道于心不忍，每人资助1万元，老于感激万分，危难之际靠朋友，兄弟就是左膀右臂。不久两位好友离岗，老程常年打交道的一位老总蹬门造访，许诺给他年薪三万，帮企业处理一些“黑手”事宜，并说考虑程局长身体欠安，可在公司也可在家中办公，交通、电话费报销，烟酒茶适当照顾。老程正苦于离岗后不适应社会，这位老总的到来正解了他的心病，因此满口答应他的要求。

老林决心远离尘世到乡间承包了四亩果园，前俩年收入平平，第三年收入大涨。一天夜里天下着毛毛细雨，园里传来一阵狗叫，老林以为有人偷果，披上雨衣将出门就被一个像麻袋的东西套在头上，就听到“打死早该死的狗东西”、“你能逃出老子的手心”、“谁让你坏了哥们的官运”、“你坏了我们一千万的好事就要尝尝厉害”的谩骂声，接着是拳打脚踢，辛亏一辆汽车路过，老林捡回了一条命，医生诊断为严重脑外伤，难以痊愈，他时常卧床昏昏沉沉。老林躺在病床上一段时间呓语，原来是报复我，我在单位时搞改革，两位副职造假账将盈余改为债务企图分赃千万资产，我不同意，他们记恨在心。老林的儿女到有关部门反映要求惩治凶手，每次都带回一些“高帽子”无果而终。老程给老林擦着嘴角的沫渃，喃喃道，那些打手们撑腰的是在位的大官，你一定要坚持看到洗雪之时。老于含泪守候在病床前，大约八九天时老林神智清醒过来，见到老于在此顿时两眼汪汪，于哥，我见到阎王了，他说阎王殿里也有屈死的鬼，现在不收我。老于泪花闪动，阎王知道你是好人，不收你就对了，咱兄弟还没有痛快玩个够。老林握着老程的手言语吃力，我现在最眼馋于哥，平平淡淡过日子，不给单位找麻烦，没给子女添负担。

老程在回家的路上叹息到，坏人得好报，好人得坏报应。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公司老总的电话，他嗯嗯着几声，立即憋足气蹬自行车往税务局跑。来到税务局办公大楼想直见局长，但被挡在大门值班室外，尽管老程多次陈述与局长的私人关系好，但门卫坚持，来找局长的不是说情就是徇私枉法的一概不见，他给局长打手机，一次，二次，三次无人接听，只好返回向老总汇报，老总一脸不高兴。老程只好表态，我一定找到局长反映问题，绝不能使企业蒙受损失。他又一连五天跑税务局，局长见不到，只好去见一位熟悉的副局长，那位副局长冰冷着脸，我知道你在值班室靠几天了，看在老朋友面上我只说了，你效力的公司偷漏税，我们已准备依法严惩。老程听了很惊讶，说企业经营困难绝不会有违法事宜，请你们开恩，一定是误会了，今天我做东请你们领导，我们互相沟通，早日消除误会。副局长苦笑道，就是市长、县长也不敢对你们网开一面．．．．．．

从税务局出来，大街小巷已是华灯齐放，老程一脸无奈，唉，我这差事不好干，该如何向老总汇报？他感到有点头晕，忙掏上衣兜，完了，今天忘带降压药，不能骑车了，只好推着车子走，当路过“公子哥”娱乐世界时，看到三位小姐在清洗一辆轿车，旁边站着一位男士嘴刁香烟手拿饮料瓶，仔细辨认，噢，是自己服务公司老总的司机。老程上前打招呼，司机哼哼应着，既不给他烟抽也不给饮料喝。老程抹着脸上的汗水说，你随老总多辛苦啊。司机瞪眼了，不辛苦能行，今天老总请财政局长出面协调与税务局的关系，两位局长小门指头一拉，三杯小酒的工夫，税务局罚（公司）的三百万一笔勾消了，老总与税务局长称哥们了。老程听了心里酸溜溜的，抬眼高高的大楼，嗨嗨，财政局长有权囔。谁知那司机听了更得意了，咚咚几口饮料，香烟“噗”地吐出几米远：现在，当官的，一无了权就是一群废物！

老程听了象吃了个从粪坑里飞出了苍蝇，心里恶心脑子嗡嗡叫，现在人这么势力眼。回到家里，越想越窝囊，一连几天血压高位运行，又不到医院及时治疗，在第五天的夜里掉到了床下，语言不清，左手脚无知觉，偏瘫了。

老于当时正在老家为老林寻求治疗偏方，儿子电话告诉他老程得病，他倚在墙角泪流满面，老天啊，你对我的兄弟这么不公呀！

．．．．．．

老于收拾起杯盘，给两位兄弟深深地三鞠躬，抹抹湿润的眼圈离开了，但不远与陵园管理人员相遇，管理人员问，于大爷，今年给两位好友念叨什么？

老于掏烟给他，那人又给老于点着香烟。老于一本正经，第一年给弟兄上坟，心里悲痛说不出，去年骂秦桧潘仁美香臭不分栽赃陷害好人，但觉得病找不到根，一年来老是在掂量窍门。刚才，我说明白了：兄弟啊，现在秦桧潘仁美水平国际化了，眨眼也照样杀人。你们知道阎王地盘上也有冤死的鬼，就不要想官事了，官差风光危险性大。你们开荒五亩，四亩种薯黍谷，一亩茄子辣椒葱，自己的大粪上地放心，累了地头“杀”一盘（棋）前阳坡上睡一觉，窝头豆腐咸菜掺和吃，糟糠柿子酒不顶饭吃有也行无也行，晚上门前挡上一叉棘榛（野酸枣枝），干老百姓一辈子虽然清苦，搁折腾，但保险些。

管理人员听了，嘿，于大爷文化不高，水平年年见长哦。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8-13 16:25:0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