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高中毕业回乡务农。乡民淳朴、憨厚,土生土长的我很快融入到他们当中。我每天游荡在他们之间,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听到不少令人捧腹大笑地语句,一样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乡民们最大的乐趋莫过于聚在一块划拳、喝酒。碰到红、白喜事,白天忙着伺候客人,晚上闲来无事,几个老爷们围坐一圈,端过来酒席上剩的下渣糊,在咕嘟一锅白菜、粉条和豆腐,各自盛上一碗放在面前。酒是瓜干酿制的散酒,味道不错,每人倒上多半碗,找自己的对家划开了拳。
唱着酒令,你一口、我一口地干了几杯。酒劲开始上来了,酒官司也打上了。一方说:该你喝;另一方说:刚才的那口你还没喝呢(其实喝了,刚斟上的,对方没看见。)你一言我一语地挣将开来,血管暴涨,红脸脖子粗,争得不相上下。一会儿,一个说:出去摔跤,谁输谁喝;另一个说:行。闹半天他们武力解决。
乡民们不同于城里文明人,有解决不了的事,武力定输赢,虽不合法,但在他们中间实用。两人跨出门槛,到院子里摔上了。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飘移腾挪、你来我往。不大会,该喝酒的人把不该喝酒的人摔倒了,不该喝酒的人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有言在先,谁也不能反悔,喝!完了,重新入座,继续刚才的项目。
这种事情在我们家乡经常发生。酒场无裁判,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挺管用。
酒场上喊爹骂娘、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你揍我两拳,我踹你两脚,最后出溜到桌子底下,相拥着“呼呼”大睡。第二天醒来,嘛事没有,该叫叔的叫叔,该喊哥的喊哥,昨晚的事情一切都没发生。
好看的场面,要数两位大嫂骂街了,那阵势比开大会都热闹,人员到的齐整。原因就屁大点的事。邻里之间,你踩了我的脚后跟,我碰了你的屁股蛋蛋;你家的羊啃了我家的白菜,我家的鸡啄了你家晒的粮食。鸡毛蒜皮,没点正事。两位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指着对方:
“你家的鸡跟你爷们一样四处乱踩啄,”这个骂。
“你家的羊跟你爷们一样到处乱哄哄。”那个骂。
两位男主人不答话,也不拉开,站在旁边“嘿嘿……”直笑。
“你爹的吊,牵着叫驴往家跑。”
“你妈的比,骑着凤凰上家西。”
至于上家西干什么,她不知道,反正上辈子人都这样骂地。
“你好,羊群里跑马——数你大。”
“你好,萝卜地里撒尿——泚樱子。”
“你是被曲里拐弯螺丝棍捣出来的。”
“你是被藏污纳垢怎大怎大河马嘴夹出来的。”
……
虽然她们文化不高,有的一个大字不识,但她们怎么离奇怎么骂,怎么邪乎怎么编,搜罗的语言、句子层出不穷,连当今的作家都感到汗颜。
围观的人群一阵接一阵的哄堂大笑。那年月不比现在,电视、电脑、家庭影院,不能说家家样样都有,最起码电视普及了,想看什么看什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那时候不行,一年到头也就放几场电影。听一听骂街,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艺术享受。手里端着碗的,嘴里啃着窝头的,墙头上蹲着的,席地而坐的,一街筒子的人。演戏的主角就是对门相住的两位家庭农村妇女。
乡下人比不得城里人。城里人同事之间闹点矛盾,面子上看不见,背后使跘子,勾心斗角,防不胜防。乡下人直筒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遇事当面就使。但吵过骂过,过不两天准又嘻嘻哈哈地闹在一起,谁家揭不开锅了,另一家准把刚磨好的地瓜叶子面分两半,给这家送去。亲情上来了,不分彼此。
就连刚上小学的儿童,从他们母亲口中也学会了骂词:
“你妈的腚腄像脸盆一样大”小男孩用手比划着。
“你妈的奶子像布袋一样长”小女孩拃开手比量着。
“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是土坷垃里变出来的。”
“你长得跟长霜的冬瓜一样胖。”
“你长得跟落秧的茄子一样瘪。”
“你,你---,我叫俺妈去。”小男孩骂不过小女孩咧开嘴哭着跑了
“嗷,嗷---”小女孩赢了,拍着手、跳着高笑了
当两位大人见了面,几句话哄得两个孩子又上一块高兴地玩去了
这就是民风,这就是乡情。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如今,再也听不到乡下那夸张地骂街声,取而代之的是拐子舞、秧歌队。农民的收入增加了,文化生活丰富了,相应的心情也舒畅了,陈规陋习也随之改变了。邻里和睦、扶老携幼,成了当今的新风尚。
这篇文章上不了桌面,只能给大伙饭后茶余增添点佐料,说出了大家想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里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如果有哪位朋友觉得不好,不妨当作笑料甩出去算了,不必认真计较。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8-19 23:20: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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