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情 水 手
凌鹰
离开韶山报社后我就去了清远,在清远一家报社混了三个月,我又像一架破烂的马车一样载着我的贫穷浪漫和清高来到了长沙,受聘为一家报纸的休闲版编辑。
一个月后,我认识了焱。
焱当时还在长沙一所很有些名气的大学上学。那一天,我正在组版,焱来到了报社,她是来送稿子的。焱穿着一套洁白的秋装,说话的声音如同清风吹过一片豌豆地。这是一位像豌豆花一样清纯素淡的美丽女孩。焱学的是旅游专业,前不久被一家旅行社请去做导游,她这种素丽典雅的女孩本身就是一处怡人的风景。
焱送来的这篇稿子写的就是她第一次做导游的经历与感受。读完稿子,我不仅跟随焱重游了一次张家界的旖旎风光,更领略了一个女孩子如山如水如风一般灵秀隽永的性情。
稿子很快发了。只是,从此以后,焱便成了我心中一扁百读不厌的美文。我虽然在感情上早就成了一只被爱情的风暴打得干疮百孔的破木船,但我却更想做一名不愿上岸的水手。现在再回想我在认识焱之后对焱那份徒有的情怀,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贱种我居然就这么简单这么浅薄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迷上了焱。为此,我找了很多纯洁而又卑鄙的理由去接近焱。我开始是打电话告诉焱,我的版面每期都要用一张刊头照和一些配文照片。接着,在对焱进行了一番俗气而又并不肉麻的赞美之后,我就试着要焱给我寄她自己的肖像照。我没想到焱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而且第二天就给我送来了二十多张照片。我不知道真实的焱是不是一个清纯而又复杂、明丽而又冷艳、快乐而又忧伤的女孩,但她交给我的这组照片却让我读到了一个令我越来越不懂的焱。
在我那间雅致的小写字间里,我将焱的照片很不经意地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然后,我对焱说:我想对你说一个故事。焱用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于是,我就根据桌上那二十多张照片即兴编了一个非常美丽又非常苦涩的情感故事。我清楚地看到焱以一种很乖的模样听完了我的故事后,轻柔地对我说:“故事太美了,不过,我听了好怕。”
我为什么要对焱编这么个故事呢?焱的那些美丽的照片难道真的是我即兴编造的这个故事的残片吗?就在我如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焱又轻轻地对我说:“凌鹰,我走了。谢谢你的故事,它真的很美。这些照片,你用过后要帮我好好保存。”
焱走后,同事们就说我又在撒网了。我知道他们的调侃绝无半点恶意。可是,我撒出的这张网又能否帮我网到我所喜欢的鱼呢?
几天后,我就陆续选用了焱的部分肖像照。焱见了有她照片的报纸,很开心,并再次嘱我:将用过的照片好好收起来,别弄丢了。焱到底是因为自己很在乎那些照片还是那些照片对我很重要呢?为这些照片,我愚蠢透顶地想了很久。
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再去找理由见焱时,焱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对我说,她想跟我出去采访。接到这个电话,我像迷航的水手突然发现了航标灯。我居然欣然答应了焱,我说我有好选题一定叫你一起去采访。刚接完电话,广西一位姓黄的摄影家就来报社找我了。其时,黄先生还是桂林一家大公司的总裁,这次来长沙是为了参加一个大规模的商贸活动,顺便背了一大包人像摄影作品来。从数千张照片中选了一百多张后,我接着又在交谈中得知黄先生每年都要拍摄上万幅人像摄影照,且全国的畅销刊物都发了他大量的人像摄影作品。
我决定采访黄先生,于是打电话告诉焱。第二天上午,焱如约而至。和焱走到长沙街头,我觉得有股风浪正在拍打我,我不知道这股风浪是要推动我远航还是迫使我赶快上岸……
采访结束后,黄先生请我们共进午餐。一杯啤酒握在手中,与焱相视一笑,再轻轻一碰,玻璃器物在我们非常小心的轻轻触碰中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我们又默然点头,并不说任何话,似乎都非常清楚这玻璃器物的易碎,似乎都清楚一旦碰碎了这玻璃器物便意味着那杯中清爽而又微苦的液体就会顿然洒落红尘再也不可复得……
当我和焱就这样小心地碰着杯静静地品尝着一种存在而又虚无的液体时,不喝酒的黄先生也多次以茶代酒为我和焱祝福,善解人意的黄先生以为我和焱早就坐在玫瑰花前痛饮过葡萄美酒了。对黄先生主题鲜明的祝福我和焱都没有作任何解释。焱一直是那样优雅地微笑着坐在我的身边,像一株兰草。
送走了焱之后,回到报社,我再也无法平静。我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四周都是海啸。我无法预知,若继续前行,我的破木船是否会被海浪掀翻,而回头,我已找不到岸。再看看船舱,里面除了一船的浪漫,我连一只裹腹的面包都没有了。如果再向焱走近一步,我便很有可能走进我向焱即兴讲述的那个故事。焱已说了,那故事很美,但她很怕。焱这句话到底告诉了我什么?
做一名水手,又怎能没有孤独呢?于是,我当晚决定,悄然离开长沙。将焱的照片精心收藏好,像珍藏一株兰蕙,然后,我又重新起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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