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十个梦系列之翠绿色的梦伤鱼

发表于-2004年01月21日 下午6:13评论-0条

你的身影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 

然而,你从此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你是我的恋人 

却已永远触不到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当这首歌由我房间中的音箱柔柔的飘出时,我的意识便开始往回忆靠拢,记忆一点点的往空气中渗透,并渐渐的弥漫开来。朦胧中我又看见了她坐在那片青翠的草地上,手里挥动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冲我开心的甜笑着。在她的身边,一丛丛丁香花正灿烂的开着,将美丽的她如天使般拥簇。 

我和她是病友,相识于一个不是以医术出名,而是以收钱出名的医院的病房。尽管这间医院的医生医术并不高明,但它却是我所在的这个小城市唯一的全国甲等三级医院,亦是唯一设有癌症治疗专科的医院。再加上近来环境的逐步走向崩溃,使得曾经是凤毛鳞角的癌症也就变得普通起来,因此,入住者甚众。也就使得迟来的我,被一向奉承“男女平等,收钱至上”准则的白衣天使领到了这间已经有异性的她入住的病房。 

我光顾这里的病房,不是因为它的房租比酒店的房租便宜,而是因为运气不佳,也被癌症相中,是故不得已而来之。 

我和她的初次相见是在彼此的惊讶目光中开始的,我们都惊讶于对方的年轻。一直以来,在人们的头脑中,癌症仿佛只是老年人的专利。然而,人们对自然的肆意破坏,使得这个病也越来越返老还童,趋向年轻化了。 

也许是因为都是年轻人,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和话题;也许是因为相同的遭遇,使得我们同病相怜。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得的是白血病,发现时已经是晚期。我得的是骨癌,术后复发。尽管一直吹嘘现在的医学是越来越昌明,使得原本很多是属于绝症的奇难怪病得以被人为根治。然而,对于癌症依然是医学上一道尚未逾越的障碍,一经查出并确诊是癌症时,大多数已经是看见了死神的笑容,晚期的了。她所在的单位每年都有例行的体检,然而,这只是一种形式化的收钱项目而已。她在体检时一切正常,然而不到两月,她因低烧持续不退而到医院进行高消费的检查时,就被判了死缓。 

每一次的化疗都是一次苦难的历程,化疗时并不痛苦,痛苦的是化疗所带来的巨大的毒副作用。呕吐、呕吐、再呕吐,这是一个不由得你不进行的动作,无论你吃进去多少,它都能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更多。不过尽管每次都吐得死去活来,但我们给予彼此的都是乐观的笑容。我和她的化疗期刚好是错开的,在我化疗期间,她会坐在我床边,和我说说话,或者唱歌给我听。她的声音很好听,唱歌时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很有感情。而这首《丁香花》是她的至爱,也是唱得最多的。而到她化疗的时候,我亦会坐在她旁边,同她说话,我不会唱歌,我便想着法儿编故事和说笑话给她听。她总是微笑的看着我,眼神中闪动着开心的色彩。 

化疗之后的身体是无比的虚弱的,因此我和她每天还要面对着亲人们拿过来的成堆的补品。虽然对这些东西我们已经条件反射般产生了抗拒,但这是亲人的爱心和温情,我们不想让他们在担心的基础上再增加难受。所以,我们都相互鼓励着对这些东西实行扫光主义。 

曾经有一段时间,由于化疗和病痛的双重折磨,她的心情不是很好,这个不吃那个不喝。她母亲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抺眼泪。看到这样,我便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端起桌上那杯她母亲为她冲的牛奶,劝说她喝下去。她依然不肯喝,并赌气说宁愿喝豆奶也不喝牛奶。我说牛奶更有营养、更好喝,她不听,说我只是哄她才这样说。 

为了能让她将这杯牛奶喝了,于是,我重新启用我曾经所学的专业知识,再配以广告词为辅。对牛奶和豆奶进行了一个比较:一、牛奶含有蛋白质和钙,而豆奶蛋白质含量不低,但钙质少。二、豆奶有豆腥味,不好闻,而牛奶则没有。三、豆奶属于植物奶,喜静不好动,适合于老年人饮用;牛奶是动物奶,活泼可爱,适合像她这样的女孩。 

听完我这番半是事实半是调侃的比较后,她笑了,说:“你真逗!是不是真的呀?” 

我保持严肃的说:“当然是真的。你的脾气也真牛哦。咱们一个是真‘豆’,一个是真牛,半斤八两,真相配呀!” 

“呵呵,臭美,谁与你相配哦?”她娇嗔的说。 

“嘿,不要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它了,说的就是你哦。”周星驰的经典台词在我这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 

“啊?你将我当孙猴子呀。找打,看我的如意金箍棒。”说着,她便作势要打我。 

当然不会是真打,一番玩笑后,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那杯牛奶便消失于她的嘴中了。 

她的病情一直没有很大的好转,并有恶化的趋势,我曾无意中听到过医生和她母亲的对话,说她对化疗已经有了耐药性,也就是化疗对她的病已无多大作用,只有换骨髓才有治愈的机会。然而,经过许多次的配对,始终没有找到相配的型号。医院已经同一些大医院有了协议,如果一旦有合适的骨髓,立刻给她进行换髓手术,现阶段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由于我的病发现时间早,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病情已趋于稳定。我家人在征得医生的同意后,送我上广州进行检查,并看看广州的大医院是否有更好的方法能够将我的病情控制得更理想。临行时,我同她告别,并要她等我回来,我要送一份惊喜给她。那时她刚刚化疗完,身体很虚弱,只能躺在床上,微笑的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点头。 

无论那间医院,基本上对于我这种病的治疗方法都是大同小异的。所以,我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无把握,只能一步步的来,我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论。因为,对此我已经听得太多,与其说是习惯了,不如说是我根本就已经料到是这个说法了。 

一个星期后我重新回到了这间医院,但是,当我快步的走进病房,想将从广州为她买的礼物送给她时,却发现她原先的病床上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她已经走了,去了那个她向我所描述的,有青翠的草地,盛开着一丛丛丁香花的天国…… 

负责我们这个病房的护士递给了我一封信,是她临走前写的。我打开信,一张纸轻轻柔柔的从信纸中飘到了地上,我拾起来,是那首我为她和我所写的诗: 

站在人生新的起点前, 

我扬起理想的风帆, 

准备起航。 

然而, 

黑幕中的一道闪电, 

把我推向生命的边缘。 

远眺那人生的灯塔, 

我听见了命运的音符。 

不,我不能倒下, 

受伤的只是躯体, 

不是我的灵魂; 

就算倒下, 

也要匍匐向前。 

沐浴在温情的阳光中, 

我捧着一束束爱的花枝, 

装饰我生命的空间。 

修复我受伤的翅膀吧, 

我还要继续飞, 

看着美丽的人生, 

我不甘心就此离去。 

带上我吧, 

我不想掉队, 

只要给我生命的启示, 

我就要翱翔。 

信纸上是她写给我的信: 

“鱼,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我可能要先走了。这段有你陪伴的日子,是我患病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从你那里,我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乐观、学会了珍惜。是的,正如你所说,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只有敢于直面苦难的人才能掌好舵,闯过这人生中突如其来的一个个险滩暗礁。就算中途遇险,也不要绝望,活着就要微笑。 

我很庆幸,在自己这短暂的生命旅途中,能够认识你,一位善良的、细心的、喜欢笑的男孩。在此我借用《第一次亲密接触》中的几句诗句: 

“如果我还有一天寿命,那天我要做你女友。我还有一天的寿命吗?没有。所以,很可惜。我今生仍然不是你的女友。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从天堂飞下来看你。我有翅膀吗?没有。所以,很遗憾。我从此无法再看到你。 

如果把整个浴缸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整个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吗?可以。所以,是的。我爱你。” 

我的感情世界原本是一片空白,因你的出现而有了颜色,然而,生命留给我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到无法让我再好好看一次你的笑容。我听说,如果相爱的人生前不能在一起,那么在她或他死后,由他或她在其坟前放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那么他们来生就能继续相爱,并能在一起开心的生活了。你愿意在我的坟前放上一束百合花吗?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是位能创造奇迹的人!” 

……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于是,你微笑着冲我挥挥手中那束百合花,走回了我的记忆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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