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这次回来好象苗条了些。

接到小姨电话。

菊，我在你们单位楼下，快下来，陪我买衣服去。

衣店卖的都是时装，难得遇见适合你的衣服。

好多人都说我瘦了呢，你还是下来吧。

我这会正有事呢，没时间陪你，自己一个人逛吧。

我那个小姨啊，年长我9岁，都是奔五的人了，这两年比我还肥，衣店的衣服都是供90斤以下女人穿的，反正我是有自治之明，既然时装与自己无缘，那么就将目光转移到休闲系列上去。

和她逛过几次街，看得中的都是年轻时尚女子穿的衣服，好不容易遇见心情好的店主让她试穿，镜中的模样真如西施般不好形容。我担心的不是店主鄙视的目光，而是担心她涨破了那精致的衣裳还照价赔偿。

小姨好象不愿意承认我是她的晚辈，她喜欢拉我逛街，遇见她熟悉我陌生的人总是介绍我是她的妹妹，并不象玩笑的样子。若对方说，你们两姊妹长得可真象，一样的年轻漂亮。小姨听了心里乐花不说，回到家马上就去照镜子，并且还硬拉上我。我肥，但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比较谁肥一些，肥在那里。何况，小姨一直比我肥得多。

这几年我比较注意减肥，虽然肥还是肥，但只要穿衣得当，自我感觉还不错。

去年夏天父亲生日，我们聚在一起，我感觉到了小姨有些“嫉妒”的目光。我穿那身衣服很好看，并不显得肥，她当着众多亲戚的面说：“菊，你脸上的麻子怎么越来越多，身上的肉好似也多了些。比我还肥，你看，我擦的是几百块钱的保养霜，皮肤好多了吧……”肥可是女人的痛处，何况又在众目之下。趁亲戚们入席吃饭的时候，我特意注意了姨的脸和身材，我真想狠狠凑她几拳。

客人们走光了，小姨留下。她经常客居在我娘家，她是个离婚十几年的女人。

春节后几个姨要到我家玩。说是玩，其实是小姨想给我的衣柜松松肚子。我对小姨说，只要你能穿的，都可以拿走。小姨翻出我所有的衣服，每件都试过，也有能穿的，很面前。

她看中了我的一件大红色的丝绸面料紧身棉衣，不用试，明显她是穿不进去的。但她想试，虽然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她是我姨，不好说出口。

只留下贴身的一件内衣，小姨勉强把身子挤进去。拉琏却出了问题，上不上去，下又下不来，僵持在那里。她一个人在镜前憋红了脸，我走开，待再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她一脸的尴尬，好象做错事情的小孩。原来她把衣服的拉琏生硬拉脱轨了。衣服是品牌，要换拉琏何尝容易？要弄到厂家去换，浪费时间不说，还要给人不知说多少好话，我心里那个烦啊，没法说。

晚饭过后，去娘家看望小姨。下午忙得一塌糊涂，没顾得上她。

摇下车窗，招呼小姨过来。仔细瞧，发现也没瘦多少。感觉苗条是因为她穿了我去年夏天给她的那件黑色上衣。

我还没买到衣服，你这时候不用上班，可以陪我逛街去了吧。

我有些得意，这次即使她再怎么瘦，也不会说我比她胖了，而且我的脸这个夏天保养得特别好。其实也没怎么保养，一没去美容院，二没买高级护肤品，就是保证了充足的睡眠。

小姨上了车，没等坐稳，连忙问我：

你脸上抹的是什么美容霜，麻子好象没什么了呢？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脸色差，前些天要好些。

我不想接她的话岔，这么多年，小姨总是拿我做参照物，我做什么发型，穿什么样式的衣服，用什么样的化妆品，都要效仿我。

停好车随便逛逛。遇见她的牌友，我不喜欢听他们谈牌经。我觉得那是种很不正当的职业。以打牌为生的人，靠的不是技术，也不是运气，靠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十年前小姨在我楼下的邻居家打牌，当时我在她身边看，若不是她事先告诉我牌中的“技巧”，我还真是信了她的好运气。她若无其事地“偷梁换柱”，我在旁边吓得心惊肉跳，我担心会尖叫出来，没看上一个回合，我就借口走了。

后来，小姨有意要收我为徒，我痛恨地说：

不说我这个晚辈教育你，你干那行不是长久之计，又不是没东窗事发过，难道你就不害怕？我看你还是本份找个事做，攒钱买个房子，将来也好娶房媳妇。

我能做好什么事情？没有哪项事比这个弄钱更快，更容易……

你知不知那是违法的？

我打一枪换一炮，一个地方我最多呆上三天。一个城市最多住上两月。

小姨干那行走遍中国的各个城市，这是她风光的一面。但她只顾捞钱，忽略了城市的风景。住的都是最廉价的旅馆，吃是不愁的，牌馆有饭吃。小姨这么多年是没自己做过一顿饭了吧。那租赁的小屋，小姨一年住不了几晚，她的家，在她自己的身上——常年一个旅行包，包里几套换细的衣服，化妆品不少，穿着时尚，但小姨还是没能留住青春，看上去还是五十岁。

逛了几个店子，没试几件衣服，人家朝她身材一看，只是摇头。

小姨在路上说她今天哭了。

这次在长沙，被扒手偷了一千块钱，想来就心疼。出去开销，只弄到几千块钱。想到这里，我就好哭。

有什么好哭的，你收入比我高很多呢。

我那是提着命和胆换来的。

你自己愿意的。要你找个小生意做，又不干。

我想买个房子，在津市。

亲戚都在澧县，若遇见合适的房子，我会通知你。

她去娘家过夜，也可能去找先前那个牌友，说是这几天就动身去武汉。

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保养的呢？还有啊，明天你休息，我到你家找你的衣服。

我哪有她能穿的衣服？！我在心里滴咕。

小姨怎么就不明白她是我姨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