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酒吧里放着jazz,颓废的人们在一群群的饮着酒,说着白天不愿诉说的心事。
环视整个大厅,黑色的基调衬托出的人们越发的忧郁,我猜不出他们的职业,甚至真实的年龄,每天都可以看不同的人,乐队的主唱是个女孩子,声音过于低沉,有她在的时候,不用放蓝色的调调,她可以掌控整个氛围,我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她,今天她没有来。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我每天来这儿并不能说明我是一个消费者,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一个调酒师,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但没有办法,我为了糊口,来到这个城市的一个月,早已身无分文了,我会调酒,而且还不赖,所以用这仅有的特长给自己一个安定的窝。
(二)
我知道了,她叫安安,一个有着温顺名字的女孩子,她会弹吉他,是我钟爱的木制吉他,海蓝色的,和她的颜色一样,忧郁的颜色,她每次唱完都会到吧台来要一杯柳橙汁,她不喝酒,但她抽烟,而且抽得很厉害。
在这里我没有和别人过多的交流,因为我以为我和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安安每次喝柳橙汁并抽烟,还有就是沉思,她不和别人说话,可是她却和我说了,“乔,我今天住你家好吗?”我没有拒绝,因为一样落魄,我收留了她。
她的行李不多,就日常的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她的吉他。
晚上下了班我和她一起回家,我帮她背着吉他,她的吉他不许别人动,可她却交给了我,我内心感觉有一丝丝的温暖。
因为没有钱,我住的地方很破旧,房间里都是旧的家具,房东人还不错,允许我拖欠一个月的房租,现在,安安在我家定居了。
回到家她就放水洗澡,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她在属于我的床上脱衣服,然后赤luo裸的站在我面前,长发遮过她的眼睛,她背对着我,走进浴室,不插门,她在里面洗了两个小时还没出来,我进去,她已经睡着了,半个身体泡在浴缸里,手搭在浴缸之外,手指间还夹着烟,燃完了,烫到了手指,她也完全不知晓,我把她从水里拉出来,抱到床上,看到她睡得和孩子一样,让人看了心疼。
我放了水,洗澡,然后上床,睡在她旁边,她呼吸均匀,身体蜷在一起,形如在子[gong]内的姿势,这样睡觉的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
半夜醒过来,看见她在阳台上抽烟,我起来,她跟我说,又似乎在说给自己听,:“三年前的我,本来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怀抱着梦想,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秘书,给一个韩国老板干活,我来了一个月,老板就带我出入各种大型场合,我有一个男朋友,很相爱的男朋友,我们从上大学就在一起,后来他不满意我的工作性质,可是我们穷啊,房租都没办法交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为了让我们生活舒适点,我就陪老板他们喝酒,拿小费,每次都喝得烂醉,他每次就在酒店外等我,接我回家,每当这时他总是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心疼我,我们一直都这样 ,本来生活好好的,结果有一天,他来接我,看见老板调弄我,就上去讲理,结果被老板的保镖打残了,他觉得自己没用,第二天就在家里自杀了,我回家,只看到了满地的血,他生前喜欢抽烟,但最恨我喝酒,后来我就辞职了,就来到这里,我拼命的抽烟,为了怀念他,他不喜欢我喝酒,我就不再沾酒。”她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过去抱住她,她突然伏在我身上开始哭泣,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我轻轻拍拍她的背:“乖,咱们上床睡觉好吗?睡一觉,明天什么都好了。”她听话的像个孩子,随我上了床,我轻轻给她盖好被子,她身体蜷在我的床上,整个人贴着我,我抱着她睡,嗅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两点。
(三)
我依旧每天晚上去酒吧调酒,她也每天到酒吧助唱,每天我们都在一起,24小时的呆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睡觉,有时甚至一起洗澡,我不介意,她也不介意,就这样每天都无聊的生活,她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在这里吃,这里住,我们像一家人一样。
“乔,你爱我吗?”我被她这么一问,停止了对电视的摧残――不停的循环着调台,我关掉疲倦的电视,走过去,掐灭了她的烟,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或许几分钟,也有可能几个小时,她问我:“乔,你爱我吗?我是说那种真的爱?”
我笑笑:“是的,我爱你。”
“那你会像他一样的离开我吗?”
“不,我不会离开你的。”
“乔,我好爱你,你能抱紧我吗?”
于是我们拥抱在一起。
(四)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掉了,调酒师不过是我在这个城市糊口用的职业,我不喜欢,甚至讨厌它里面的气氛,可我却和安安住在一起,她这么一个颓废的女人,我一定会被她毁掉,我认真地想过,我需要的是一个正常人的职业,而不是现在这样黑白颠倒的去工作,我决定离开那家酒吧。
(五)
安安还是住在我家里,只是我白天工作,她晚上上班,我们除了睡觉,其它时间基本上不在一起,通常都是我一大早起床,她还在睡,晚上等我睡了,她才回家,我们这样生活的很好,没有什么不妥,直到那天她砸伤了人。
那天半夜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从派出所打来的,他们扣留了安安,我起身,穿衣,到派出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进门就看见安安顿在墙角,长发遮住她的脸,她一动不动,一身黑色的衣服,让她突显出夜的妩媚,她是一个受伤的女人,我签了字,把她带回家,路上我什么都没说,她发疯了扯着我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他一样,不说话,哪怕骂我几句,甚至打我一顿也比这样强。”空旷的马路上,只能听到偶尔过往车辆的声音,和她的叫喊声,我不说话,她掩面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离我而去,你也不要我了,你不是说会一直陪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在说着“为什么”口齿不清,我扶她起来,带她回家。
到了家,放了水,给她洗了澡,待她情绪稳定一点,我平静的问她:“出什么事情了?”
“今天我在助唱,和往常一样,工作完了我依旧去喝柳橙汁,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直在诉说他的不幸,他和女朋友来这个城市,他女朋友给别人陪酒陪到吐血,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所以想到自杀,我很气愤,他让我想到了我男友,所以我抡了酒瓶子砸了他的头。”她凄惨的笑着:“还有你,最终还是离开我了,不是吗?”
第二天,我辞去了这份稳定的工作,又回到了酒吧。
(六)
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为了安安,堕落了自己,我没有怨言,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担冥冥之中似乎我就应该这样做,因为我很爱她。但很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因为安安死了。
那天早晨期来,她说她梦到她男友了,三年了,她一次都没梦到过他,在梦中,他要带她走,我问她:“那你准备去吗?”她苦笑,然后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想,晚上她和她的乐队去蹦迪,她很久没有这样玩了,我让她去了,结果她吸食了很多的摇头丸,暴毙,死亡,在迪厅里。我是从派出所把她的尸体抱回来的,乐队的人告诉我,她那一晚不停的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走,我不知道……”我明白了,她摇头,我以为她豁达了,原来是“不知道”的意思。
(七)
“七”是一个很好的数字,是个命数,所以我补写了这样一段。
安安死后,我处理好后事,辞掉工作,在家中大睡了一觉,心如止水,等我醒来,我发觉也许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仅此而已。
哦,忘了说了,其实我和安安一样,也只是一个怀抱着梦想的女孩子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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