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是什么东西？玩意儿，北京话这么说。相声的实质，就是逗乐。串起来讲便是逗乐的玩意儿。

一个乐子。

这个乐子，已经有百年的历史。它的发源，当初不过是为了混饭吃，不得不进行的场地口才表演。它的独特处，就在于游戏语言，使其能在起承转合中，经过伏笔，叙述，层层叠加，调动听者的兴趣，最后，令人捧腹大笑，达到精神的怡悦。

从表面上看，无论单口、双口、群口，无非是“耍贫嘴”，彼此开涮，用大众趣味缓解人们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困顿的烦恼，总之，利用语言让人们忘记烦恼，获得短暂的快乐，满足某种不可言说的逃避的享受。

从这样的角度讲，相声一定意义上扮演了精神抚慰按摩师的角色。

相声来自动乱的年代，出自“下三烂”的艺人之口。不登大雅之堂，没有精深的理论体系，因为对“苟且”活着的挣扎，所以相声的潜意识里蕴含着对“生”的渴求，对“生”戏谑的理解。

这样，相声的意义就有了极其复杂的人生态度。

相声是苦中作乐的语言“把戏”。

因为生的不易，挣扎的艰难，相声天生就具有了与众不同的成分。

它聪明的洞察了自身发展必须需要的生存基础：大众；同时，为了脱颖各行业之上而出，它利用自身仅靠语言就要取胜的特点，兼收并蓄各门类艺术为己所用，努力做到“来自众艺，别于众艺”，做到不繁琐，又独特。吸引眼球，使人难以忘怀，以至“为自己衣食父母”，这是相声原生态的目标，也是它的生存法则。

于是，从撂地到舞台，相声借助戏曲表演一步步成为了说唱艺术，并最终冠上了“传统艺术”之冕。

但相声的血脉中不可排弃的始终凝聚着“俗”的因子，口口相传的承接已经注定了它的社会本性。维系自身利益的派系，和难以“高贵”的大众化。

派系促进了相声的局限性，大众化只能在低级趣味上煞有介事的标榜“艺术”，而最终艺术不象艺术，其实还是自吹自擂的斗嘴，耍贫。

相声终究不可能高雅。

相声的时代性，决定了它贫困期为其生存必须自我充足，洞悉世间万象，揣摩观众心里，努力创作作品。脱胎期受到政治的荫护，脱胎换骨，精神抖擞，之后，在娱乐萧条时期，它取得了插科打诨的优势，在笑骂中填补了人们精神的空乏。但随着娱乐的复苏，相声的“无聊”和单调的套路终于露出破绽，渐渐捉襟见肘。这时，相声的生存本性开始暴露，为了“自存”，相声演员的投机性彰显无二。“利用”使他们目光盯牢了“大众”，这是他们的受利群体。同时为了获取舞台空间，努力吸引瞩目，他们开始杂糅其它兴起的娱乐行业，在新旧门类中嫁接自己。这是他们惯用的“投机取巧”、“借鸡生蛋”。

利用自己训练有素的嘴皮功夫，胡闹取乐的瘙痒本领，他们极尽能事。然而时代使他们本能的有意识无意识的悖离了相声，同时也颠覆了相声。

即使相声还有轮廓结构存在，但它内部其实已经开始腐朽。

相声大师马三立先生的长子马志明曾经讲过这么一段逸闻。在天津一次小剧场表演中，马三立压轴，但中场时，有快嘴之称的李伯祥抑制不住兴奋，得意忘形，用力过大，抢了场子，以致观众错以为到了高[chao]，李伯祥退场后，观众纷纷离去，待马三立上场，观众已所剩无几，这使马老郁忿难平，对李伯祥颇有微词。这事被马志明记在心里，后来终于等到机会，在另一次表演中，李伯祥压轴，马志明为父“报仇”，中场时故意抢场，抖尽包袱，笑走观众，使李伯祥上场时备受冷落。

相声界的倾轧挤兑可见一斑，即使大师也不能免俗。

直至今天，即使有了政府性质的艺术机构艺术团体，相声依然一直因袭旧社会遗留的拜师习俗。从此窥见社会进步了，相声并不“文明”。

钱文忠跪拜老师季羡林，本是双方的事情，但新社会主义者却大加讨伐，进行“文明”的鞭挞，一时间，钱文忠和季羡林都成了不是“好鸟”。

而新国粹主义者，为维护传统，上纲上线，无论文明不文明，只要旧社会有的，都视为民族文化，大加维系，加以美化。

在这样一个纷乱的文化环境里，曾经摆脱经济的窘迫、生活的潦倒，后又受到政治抬举，群众恩宠的相声，演化至今，从里到外始终不能脱尽俗气。

所以，高级了说相声只是“民间艺术”，低级了讲它就是一个“市侩艺术”。

戴上“艺术”的花冕，其实真是抬高了它。

在大众文化兴隆的今天，以娱乐为特质的相声，却低迷不起，可见出于忧患的相声一旦拥有了温暖的花房，便失去了“语言乞讨”的能力，面对磅礴的经济潮流，却束手无策。一如凿壁偷光，邻居搬走了，就不知如何读书。借萤取光，到了冬天没有萤火虫，就困惑不知如何自处。都是一路的死心眼子。

相声发展先天不足，后天抱残守缺。再加之内部分子良莠不齐，自捣自毁。相声的所谓喜闻乐见，便啼笑皆非，犹如谎言。

相声这门所谓的艺术有没有挽救的价值有待商榷。

相声不过百年的光阴，百年老店倒闭了，也未必足惜，未必扼腕。最近美国雷曼兄弟公司倒闭也是一个例证，即使百年，没有了，也不过如此。

西方有脱口秀，不比中国的差。幽默不失理性，诙谐不离端庄，机巧不落俗套，滑稽不悖雅趣，亦庄亦谐，回味无穷。

中国没有了相声，并不意味着中国人没有了乐趣。

当然中国可以豪迈的说，脱口秀比中国的相声晚了多少多少年。但遗憾的是，相声无法在重大的晚会上起到烘托的效应，也不能在主持节目上活学活用；而只能流于市井狎趣，当一个玩意儿把耍。

这也许就是相声无法克服的“土”气。

偏偏这“土”气还被新国粹主义者当作宝贝，冠以“京”腔“京”韵，非“京”末属。其实它的土特产于天津，也只限于京、津。如此狭隘的玩意儿，有什么国粹可叹呐。

而最近，余德亮、王文林脱离德云社，不过是个新闻，实在没有多大的意义。

倒是时下网上流传的几个段子颇有嚼头，抄下来以飨大家：

一

中国人在食品中完成了化学扫盲，从大米中我们认识了石蜡，从火腿中我们认识了敌敌畏，从咸鸭蛋、辣椒酱里我们认识了苏丹红，从火锅里我们认识了福尔马林，从银耳、蜜枣里我们认识了硫磺，从木耳中我们认识了硫酸铜，今天三鹿奶粉又让同胞了解了三聚氰胺的化学作用。

二

外国人喝牛奶结实了，中国人喝牛奶结石了。

三

日本人口号：一天一杯牛奶振兴一个民族；中国人口号：一天一杯牛奶震惊一个民族！

当大家读完这几个段子，是否感觉相声远不如人民的创作意义深远。这是时代的发展，相声不是某些人的特权。人人都可以相声，原来概念中的相声完全索然无味，还是人民的作品才更有价值，更令人猛醒，更有意犹未尽的味道。

2008.9.21,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