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汉从银行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刚才接到银行工作人员递给他的一大堆人民币的一瞬间，他既兴奋又害怕，抖抖索索的手，竟然拿不好那一大堆的钱，幸亏他旁边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帮了他一把，他才把那一大堆的钱整理好，用提前准备好的报纸包扎结实了，才放心地装进随身带来的黑色皮背包里。

说到这笔钱，那是远在深圳打工的儿子前几天汇过来的。盘算了几天，准备好取钱的手续，今天，宋老汉终于有空到县城来一趟。

这时候，宋老汉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缓解。他突然记起刚才曾经帮了他忙的那位身上有股浓浓的女人脂粉味的女青年，还没有来得及向人家道一声谢呢，人家已经不知去向。他现在有些后悔起来，要不是他身上带的这么多的钱，他一定会回头找到她并且向人家表示深深的谢意的。

走出银行的大门，宋老汉来到他的摩托车前，那车是去年儿子回家过春节时坚持为他买的，看着依旧崭新的摩托车，老汉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静了静神，用手摸摸坚实的黑色皮背包，背包里鼓鼓的，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当他跨上车子的时候，老汉心头不免又掠过一丝的紧张，因为，电视剧里经常有大盗抢劫银行的剧情。宋老汉真担心会有一个蒙面人突然站在他的面前，手拿板斧大喊一声“留下买路钱”的“剧情”在他的身上上演。还好，车子已经启动了，终于没有什么蒙面大盗站在他的面前。

五月的天气是那样的迷人，空气里已经飘来槐花的淡淡的清香。拔节抽穗的麦子，也散发着悠悠的清香。这种特有的味道，要比刚才女人身上的浓浓的脂粉味好闻的多。宋老汉骑着自己心爱的轻便型摩托车，欢快地跑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一路欢快地朝着家乡的方向奔跑起来。

“大叔，停一停!”宋老汉正高兴地一路奔跑着，他前方不远处的公路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正用力地向他招手喊着。

宋老汉急忙刹车，由于技术不是很熟练，在摇摇晃晃中停了下来，他差点撞在年轻女子的身上。

“大爷，您这是回家吗？”女子问。

“哎！我回家。”宋老汉满脸通红，一边回答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随即，一股女子特有的浓浓的粉香味扑面而来，竟和宋老汉在银行里嗅到的气味一模一样，他使劲地咳嗽了几声。

“大爷，您能稍我一程吗？”

“你……这是……”

“我要去走亲戚，没有等到车子。”

“可是，不知你要去哪里？”

“我的亲戚在宋家岭。”

“奥！刚好，我的家也在宋家岭，顺路的。”

于是，女子跨上宋老汉的摩托车。

不知什么缘故，老汉的车子越跑越快，越跑越轻。女子干脆伸手抱住了老汉的腰。宋老汉一阵紧张，脊背分明出汗了，衣服粘在脊背上。

快到村口的时候，女子要求下车。

宋老汉又急忙刹车，新车的制动效果好，一下就刹住了，女子再次紧紧地抱住老汉的腰，女人特有的部位已经紧挨着他的背了，老汉一阵战栗。女人在老汉脊背的保护下，这才没有被摔倒。

宋老汉的心跳有些加快。

“谢谢您，大叔。”

宋老汉稍微停了停，顿了顿声音，才说道：

“奥！不用客气的，顺路的。”他还涨红着脸，还在擦着脸上的不自然流出的汗珠。

北方五月的天气真的有些热了。

这回，宋老汉没有被一时的紧张而冲昏头脑，而是及时和女青年打着招呼，说着“不用谢”的客套话。

和女子分别后，不大一会儿，宋老汉推着车子，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他正要吆喝老伴开门，身后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叔，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找到亲戚的家了，可邻居说他们到县城去了。你看，这地方坐车不方便，您能稍我到前面的车站吗？大叔！求您了。”

看着年轻女子恳求的目光，宋老汉决心不急忙回家了，干脆好人做到底吧。于是，他调转车头，又发动了摩托车。

女子依旧坐在车后，一只手紧紧抱住宋老汉的腰。他分明感到女人的胸部紧贴着自己的脊背。女人的心跳和呼吸，他感受的十分清楚，起伏节奏十分鲜明。

宋老汉感到今天的这段他走了一辈子的路实在太短了。往日里，要走很长时间的，可今天怎么就这么快走完了呢！

来到车站，女子热情地向宋老汉道了别后，急急忙忙上车。车子已经在前方很快消失了，而宋老汉还在静静地站着。

回家的时候，走这段路的感觉已经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了。

回到家，老汉吆喝着老伴。老伴端来热水，先让老头子擦把脸，然后递给香烟。

老伴问钱取回了没有。宋老汉喜滋滋地指了指炕头的黑色皮包。

老伴拿起背包，老汉急忙阻止道：“别急，让我来，好大的一堆钱呢，你从来没有见过的！”

老伴将背包递给老汉。

老汉慢慢地拉着拉链，小心地打开包钱的报纸。

老汉傻眼了，报纸里只有一小块砖头，钱不翼而飞。

老伴还在不断地逼问着。

宋老汉差点昏过去，他艰难地扶着墙壁，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这可是给孩子的订婚彩礼呀，两万元啦，你……把它弄那儿去了，你说呀，你个死老头！”老伴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宋老汉脸色蜡黄，两眼发呆。

很快，宋老汉丢钱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村庄。村里人说法不一。这些不三不四的风言风语很快传到宋老汉的耳朵里。

今天了，宋老汉不吃不喝，只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躲在自家的屋子的墙角根，谁也不理，谁叫都不答应。

每天夜里，宋老汉只是直直地躺在炕上。老伴气的面朝墙壁，和他没有一句话说。

一天后半夜，宋老汉再次起来。在老伴的记忆里，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要起来的。不多时，他又回到屋子，安静地躺下来。

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老伴已经起来，看着还直直躺在炕上的老汉，心里还在生着闷气。她径直来到厨房，却发现昨晚给老鼠下的药全没了。老伴慌了手脚，急忙回到屋里，宋老汉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出殡的那天，隔壁家的刘二告诉宋老伴，说是出事那天，他好像看到宋老汉用摩托车带着一个女人朝车站的方向驶去。

后来，老伴在整理老头子的衣服时，发现有一份遗书：

都是我的疏忽大意酿成的错。我不该听信那个女人的谎言，不该稍她一程走宋家岭的亲戚……

人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坟前，宋老伴哭得比谁都要伤心。

编号：2008050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