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子长
窗外的寒风悄无声息地缓缓吹着。
夜,是那样的静。子长依旧在昏黄的灯下伏案劳作。
也许,那个大汉最具权威的天子,当他的屠刀毫不犹豫地发出“卡嚓”声响的时候,少卿飞溅的鲜血,不经意间让子长的“私心”在茫茫宇宙疾速划过,划出耀眼的光辉。
而此刻,能读到友人这样的一份情真意切饱含血泪的书信,少卿应该可以明白毫无怨言地离开这个“个人专权”的时代了。
因为《史记》,少卿不得已而死。
因为《史记》,子长只能“隐忍苟活”。
茶余饭后偶然间能读到这份书信的幸福又幸运的人们,或许应该感谢少卿,是他,为了让友人完成“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的期盼,才让这位最有感情而又最有责任心的普通的臣民,以一种崇高的历史使命感,将内心本该“湮没”在历史废墟中的“独白”,没有任何欢迎仪式就自然地流露出来,成为华夏民族极富抒情的第一封书信之绝唱;也让他后来的人们细细品味其中的艰辛,艰难,坚硬,坚强与漫长的苦衷,苦痛,苦闷,苦情。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子长以自己的毅力做到了。
他能掂量出少卿满怀希望的文字间倾吐的“推贤进士”的份量。
有多少个夜晚,子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许是中止了“李陵”的构思,许是中断了“苏武”的梦想。
黑夜白天,梦里梦外,历史现实,都让他苦苦煎熬,不知所措。多少次提起的笔又放下。他深知,这样的举动,并非一个无情无意的自我所要做的;也并非一个心狠的自私的自我所能做的。而当“明日行刑”的噩耗传来,那枝好似有千斤重的笔被他再次提起,一挥而就间有着他满腹的知心话语满腔的难言之隐满身的悲愤情状。
子长明白,父亲给他生命的同时,他就有责任完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也是从那时起,他已经活在父亲的嘱托与期待的眼神中。
人生如果真的可以重来,子长有可能也会像汉武大帝殿下众多的深知为官之道的臣子一样,面对“李陵事件”,绝不会唱出一曲正义正直的善良之歌。
“伴君如伴虎”。
此时的子长恰好被一种人格的美好因子感动,他只是想让李将军不被满朝文武曲解。令他万万想不到的,就因为一句——李将军一定有隐情——这样的话,令老虎发威,使山河震颤,面对生与死的选择,子长做出了令那个时代所有人想不到也不会想的抉择。
“我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子长心中默默念道。他不会有怨,他甚至对他周围所有的人不会埋怨。他只能保持微笑和沉默,宽容和沉静,积极和沉寂,而后,在别人异样的目光轻蔑的指点随意的唾弃甚或有声的嘲讽与谩骂中活着。
活着,只为活着。这,便是他生命的全部理由,
那一夜,子长愧对朋友的心情随着信的寄出有了片刻的宁静。只要少卿能理解他此刻真实的心境,他便无怨无悔永远知足了。
子长站起来,踱到窗前,轻轻地推开窗户,任夜的清静的有些寒意的风随意碰撞,他受累的心稍稍有些安慰。
长长的夜,悠悠的风,浓浓的情,深深的意,闪闪的星,轻轻的歌,柔柔的魂,缓缓地划过黑黑的天,穿越时空,在中华文化的历史传承中生生不息。
如果九泉有知,少卿应该“男儿有泪不轻弹”了,他在理智上应该可以理解子长,即使他自己从感情上还有些不情愿;但子长成就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伟大的史学家的腾飞梦想与毕生希望。
子长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曾让他“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当他用全部的心力、智力、精力、劳力、忍力、体力、耐力、毅力完成他的“私心已尽”的目标追求的时候,他可以正视一眼他难以评说的大地和天空了。
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开始“揣摩心意”“随声附和”以至于“忍气吞声”“营蝇苟狗”“亡命尘世”的时候,那才是这个社会的一种不可救药的奴隶般可耻的悲哀。
还好,在中国历史的文化长廊里,款款走来了一位“文化英雄”,和他一样,有那么一些以自己弱小的身躯支撑起我们华夏民族的精神旗帜的人们,同样让后来的人尊敬敬仰仰慕。正因为他们,中华之脊梁才如泰山般沉稳,如雪松般笔挺,如朝霞般耀眼。
子长,你的梦想真的好美!
你可以长长地舒展一下自己蜷曲了好久的身体,从精神的枷锁中轻快的走出来。你可知道,你用生命受辱的过程,诠释了人生“或重于泰山”的个性化内涵。你给人生富有的精神创造,你给梦想无畏的洒脱,你给命运无比的魔力,你使追寻豪迈张扬,让五千年的华夏民
族气宇轩昂。
死,不一定非得比于泰山;而活着的那些人们,一定得寻求泰山的灵魂。
美哉《史记》,壮哉子长。
编号:20070414—20070418
(2007112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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