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后来易水潇潇

发表于-2008年10月04日 下午3:16评论-1条

后来

彼时我们还是最无知的少年,在没有爱情的年纪里,在那些过于认真却又不懂珍惜的岁月里,在数不清的被风吹透的日子里,我在你身边,你可还能记起?青涩的四年,有你存在的梦境,我记得每一个细节……

查香。风语寒。

风语寒在b5的空白复印纸上并排写下这两个名字。仔细端详却越看越不顺眼,这明明是两个来自不同武侠小说的名字,好象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若是有一天,这两个名字并排立在大红的请柬上,想必也很少有人认为是天作之合吧!不过这辈子是没有可能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有这么个连性别都看不出来的好名字。

风语寒与查香的相遇没有任何的偶然性,所以两人在步入青春期后细细感悟“缘”这个字,觉得不胜遗憾。那天是初中开学报到的日子,风语寒捱过了一个陌生的上午,走出学校时有种逃脱的快感。父亲引她走到一辆出租车旁,自己就坐到前面去了,她伸脚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女孩和一个老人。

一路低头无语。那一天查香拎了个蓝格子的手缝布袋,有点脏了,里面的铁制文具盒偶尔做响。 

正式开学第一天,语寒踏上班车,茫然地四下打量,大脑片刻的空白。“风语寒。”不响亮但甜美的声音,回头是一个黑瘦女孩灿烂的笑脸。如遇救星般赶快坐过去,半天才想起微笑一下:“查香?”

“对!”女孩用力点着头。快乐的。

日子总是要一天天滑过,再陌生的东西,只要有时间也一定可以熟悉。语寒的新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不再害怕上学,也可以随意和车上的人说笑,似乎也不太贪恋和查香一起的时光。事实上每天上学放学四趟车,能说话的时间还是有限,加上查香人缘很好,常有小男生来搭话。一共也说不上几句,而更多时候,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发现查香是极好斗的人,和男生打闹过后就会很有成就感地笑。“退出江湖吧!”她总这样劝她,可没两分钟查香就又按耐不住,叫道:“我要重出江湖!”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喜欢朋友这样。

在语寒眼里,查香就是一个永远天真长不大的孩子,但世上的事往往没有那么简单。那一天下午放学,查香和车上一个男生斗起来,男生拿出钉书器,一边往她身上弹钉书钉一边骂:“小日本!小日本!”语寒看着查香的侧脸沉下来,就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钉书器塞到她手里。查香笑着对那男生说:“我也有!”眼泪突然就滚落下来。车到站了,查香拎着书包直走向车门,才发现手里还拿着语寒的钉书器,“我明天再还你吧。”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哦……”竟一时语塞。

查香的父母四年前去日本留学,她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这是语寒后来才了解到的。她有些责备自己不够关心朋友,又为自己对查香不满而愧疚,她觉得这个女孩需要保护,需要自己保护。 

冬天,天黑得早,放学时已经黑透,而司机又不舍得开灯,只有路灯一晃一晃,时有时无。这种气氛最适合女孩子们谈心事了,而我们的主人公这时正微倾着身子,挤在司机坐旁边,说话。

“寒,你说人是不是会变啊?”

“也许吧,怎么了?”

“前一阵我还和佳佳好好的,昨天因为一块橡皮她就不理我了。”

“你别理那么小心眼的人,放心,我不会变的。”

“真的?”

“真的。”

“永远?”

“永远。”

查香的生日,语寒把早折好的幸运星装好了送给她。很多很多的星星,瓶子买得有点小,挤得满满的。过几年就送她千纸鹤吧,在17岁的时候。

永远都不会变。她美美地想。

后来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单位组织老干部出去旅游,查香被寄放在语寒家里。两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对着黑夜,谁也睡不着,一直聊天,本已经说好了睡觉,却又想到不可不说的话题,反复几次,还是没有睡意。说什么呢?老师?好像说不了多久;学习?那是白天的事;同学?笼统了一点。男同学,再正常不过的话题。

喜欢他,喜欢他,不是爱,不懂爱。

没有出现姐妹同时喜欢一个帅哥的滥俗桥段,事实上查香对语寒喜欢的男生极倒胃口,而查香并没有喜欢的男生。

春天就像四季欢歌中一段短暂的间奏,夏天很快到来,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不管你看得见看不见。日子总是一天天在过,夏天过去还有秋天,两人偶尔吵架,总会和好,生活好象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一个同车的男孩要去加拿大了,临走时对查香说了“i love you”。这句话也曾经在她的书角上出现过。查香开始收到情书,一封一封,青涩懵懂。开始掌握委婉拒绝男生的技巧。语寒也帮她写回信,替她去找那些男生谈,自己这边则一直寂寞,她喜欢的男生终于和另外的女生开始品尝青果的味道。

初三开始加物理化学课,查香有些跟不上。“我就错了两道题,她就说我是全班最差的,后来我看了他们别人的作业,比我错的还多呢!”她边哭边向风语寒讲那个“工作失误”的物理老师。没多久,英语老师又找查香谈话,就在讲台上,指着她的作业本一顿臭骂,她就一直哭一直哭。语寒正为查香担心的当儿,却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上讲台低着头挨骂。“你怎么一点认错态度都没有?”英语老师最后把本往讲台桌上一扔。“老师,我错了。”她拿起本,从教室里绕了一圈回座位,为的是拍一拍趴在桌上哭的查香的肩膀。

后来语寒给班主任写了一封匿名信,主要就是要求老师们对查香不要太粗暴,查香应该受到保护。虽然她的笔迹谁都认得出,事后也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但她最担心的仍然是那些老师认为她无理取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班里开始流行转笔,查香总是拿着一支空笔杆在车上练习。语寒对这件事多少有些抵触,放出话去说不学,可有些事真的不是有意为之。有一天收作业时,笔在手中就不自觉地转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学转笔吗?”查香脸上似乎有种胜利的得意之色。

“……”笔停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变吗?”说完这句,查香转回身去。 

可是,可是,可是该如何解释。事后语寒决心一定不再转笔了,可却一直没能戒掉。幸好中午时查香又像以前一样说笑了,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春天又来了,雪白的,幽紫的,丁香花开了。听说五瓣的丁香花可以许愿,两个小女生就一朵朵查遍所有的丁香树。

“我希望我妹妹长得漂漂亮亮的,爸妈早点回来。”

查香的父母打算给她生个小妹妹,当时已经八个月了。语寒隐约觉得查香父母回来会有很多不开心的事发生,但看到查香这么高兴,也不愿多想。

到了真的要回来那一天,已经是夏天。那天下午放学路上,查香倒跪在那个副驾驶座位上,一个劲儿问后面人时间。

“五点四十五。”

“五点四十六。”

“我同意五点四十六!”她兴奋地拍着靠背叫。

语寒在她身后,只是一味地笑。

后来查香的文具盒换成了日本货,笔就更不用说了,衣服开始变得整洁漂亮,个子也长得很快。查香的父母叫她送给语寒一支日本的自动铅笔,语寒斗争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谢谢”说出了口。查香父母要请风家吃饭,感谢这些年对查香的照顾,虽然是吃中国菜,查家人仍然很讲餐桌礼仪。在语寒的概念里,她和查香,她家人和查家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人是会变得,也许查香早想通了这一点。没有人想到过查香会那样近乎疯狂的学习,完全因为觉得父母对自己太好了,要报答。早晨语寒照例为她占了她最喜欢的副驾驶座,自己挤在中间的加座上,查香上车,两个人掏出英语书一直念课文,直到学校。气氛不是尴尬而是寒冷。终于有一天,查香说:“风语寒你自己坐吧,我坐后面。”风语寒掏出书来开始看,身边座位上是自己大大的书包,本是占座用的。以前说好两个人轮流坐大座,后来查香耍赖一直坐着,没有人抢了,语寒还是没有坐过去。

后来语寒还是每天占那个副驾驶座,只是自己不再坐加座了,退到后面去,这样总觉得好一点。她慢慢发现查香不再和自己说心事了,甚至闲话也少,在班里见她和其他人眉飞色舞的,到自己这里,却笑得都很勉强。尽管没人愿意,角色终于由朋友变成了对手,毕竟有中考在前面镇着,毕竟自己是她父母认识的唯一的同学。

后来查香换车了,因为这个车太乱,就换到一个都是好学生的小车上去。语寒坐了几天前面的座,发现其实也没哪里好,只是习惯了,就换了个角落里的单座,一个人看书。才发现在这个车上除了查香她真的没有能说什么话的人,尽管很熟了。

初四的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四次月考五次模拟,总是考试,总是计较着成绩。有一次月考语寒的理综只考了68,成绩单出来却是78,回家一查才发现三个小分相加时自己少算了十分。下午再看成绩单,已经改成了68,是查香的笔迹。

初中四年,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尽管学校禁止写同学录,但看起来是没起什么作用。大家已经无心学习,每天都添十几份同学录。

“什么?你最好的朋友是香香?”同桌指着语寒填到一半的同学录大呼小叫。

“别叫那么亲行不行?我还没叫那么肉麻呢!”

“寒姐,你倒是早说你和查香铁呀,小弟不就近水楼台了吗?”

“想得美!追查香的不缺你一个!”语寒好歹应付了一下,突然感觉很失落,自己一直拿查香当最好的朋友,可是一起四年的同学竟看不出来,查香又拿自己当什么呢?

中考过后,查香又变回了原来的查香。两个人一起上街买书、买衣服、吃快餐,在超市里买了一堆零食提回查香家一边吃一边看电视。那天看了部电影,大概是讲一个歌女的悲惨命运,法国片。看完后查香一直在说某人是好人,某人是坏人。

还是原来的样子,语寒想。

“你屋里怎么乱成这样?”查香的房间废纸成堆,衣服都摊在床上。

“不用收拾了,”查香说话时语寒已经拉开衣柜,“我要去上海了。”

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衣柜,凝固住。

后来风语寒如愿进入了本市的重点高中,她一直想不通查香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要去上海,又何必把自己当成竞争对手,那么拼呢?日子过得有点孤独,有时想到朋友,想到最好的朋友,竟已回答不出是谁,慢慢发现查香更像自己的一种习惯,习惯了去关心去保护,突然从生活中抽离,像丢掉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怀疑这些年自己在乎的并不是查香,而是感情的寄托。

几乎不再联系。查香住校了,宿舍里没有电话,虽然走时说过会常打电话回去,却对楼道里的ic卡电话培养不出感情。陌生的环境并不快乐,身边的人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傲慢气质,有一天偷偷喝了一罐啤酒,摸出宿舍抓话筒,拨到一半才发现是语寒的号码,流泪,挂听筒,回宿舍睡觉。

新年时收到语寒的贺卡,写满整页的白纸,密密的字,让人眩晕。查香回的贺卡只有一行字:“暑假我一定会去!”

日子久了,风语寒有一点后悔查香离开时把她喜欢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了她,那些一起买又平分了的磁带,还有她很喜欢的紫色香烛,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又发现生活的很多细节都已经被查香填满,装硬币的靴子存钱罐,平时用的铅色大钱包,以及最冷时戴的那双手套。有一天在一家小店看到一个水晶苹果,是那年那个去加拿大的男孩要走时,查香想送他的,却因为钱不够最终没有送。打开铅灰色的钱包,发现自己的钱也不够。

查香的贺卡因为没有写收信人班级,被学生会扣住,三月份才递到语寒手里。丁香花再开时,语寒想去找五瓣的花朵,却因为学习太紧,没腾出时间。

后来查香真的回来了,留了长头发,个子又高了不少,两个人一起逛街吃冰淇淋,淘头花发卡和盗版磁带。去看了一场电影,《特洛伊》。查香出电影院时一直哭一直哭,语寒想,眼前这个女孩终于长大了。

想去拍大头贴,但查香的眼睛哭肿了,于是作罢。

查香说走了以后才开始想念从前的同学,才知道拥有一个真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有多难,后悔毕业时没写同学录,连毕业照都找不到了。语寒翻了一个中午,发现自己的毕业照也不见了。虽然查香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信任,但她是真的没有找到。

查香走了,一切又转回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仍然没有联系。一天一张卡纸轻轻从书页间滑落,拾起翻过来,是毕业照。

终于习惯了没有查香的生活。今年是暖冬,语寒没能带最厚的那双手套。似乎已经没有时间想太多。自习课教室里的灯光亮得有点过分,一口气逼自己写完四套卷子,全身无力地趴在桌上。

“今天是查香的生日。”她小声说。

“十七岁生日。”这句没能出口,只是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后来呢?”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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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十七岁的年龄会有许多故事,爱情很朦胧……

文章评论共[1]个
横天笑-评论

后来的后来会是什么了?自己主宰!at:2008年10月08日 下午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