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弟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网上浏览一本杂志。电话那端的弟弟兴奋得声音颤抖：“姐！那个校花，她答应和我约会了！”对已上大二的弟弟追校花，我本身是支持的。但那个校花，如果像弟弟说的‘可爱、漂亮、文静、聪明、狡黠……’的话，弟弟真把他追到手娶回家，我看未必是件好事儿。弟弟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娶那样的女孩回家，能幸福吗？可弟弟说他不管，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疯狂地（疯狂是我加上去的）爱上了那个校花，何况那个校花已经答应了和他礼拜天去爬山的约定。我仅不住好奇地问弟弟，她和我相比，谁漂亮？弟弟对我的发问简直是从鼻孔里回答：“你和她？根本就没法比！”简直是疯了，难怪人家会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是0，我不满地对着电话嚷：“没搞错吧！你老姐我当年在学校也是校花耶！！”

既然弟弟那么狂热地爱上了那女孩，见一见那女孩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说：“找个机会把她带来吧，你老姐我看人最准了，我得为你把把关，省得你走弯路！”弟弟答应说没问题，不过你得准备好见面礼。

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见面礼，真是疯了。

二

弟弟先拿来了他们礼拜天到附近山上爬山的照片。我一张一张地翻着看，边看边问：“你们是集体爬山啊，这么多人一起？哪个是她啊？”弟弟从照片里找出两张单独的照片，我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叫：“什么眼光啊你！她家是山里的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普普通通的老色旧式毛衣，黑黑的脸蛋，扎着难看的马尾，看打扮和表情就像从遥远而偏僻的山区才走出来。不过这正是我心目中准弟媳的模样，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要过日子，还是这样的女孩最好。看我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弟弟忙解释：“她不上相，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我忙说：“挺好的，就是土了点。”随即讥讽地问：“你见过美女吗？你知道什么叫美女吗？白痴！”

三

大学没结束，父亲就送弟弟到了军队。

弟弟自从和校花恋爱后，几乎每个礼拜都领校花逛街逛商场，花钱如流水不说，一副不务学业的样子，整天和一帮花花公子一样的同学到处惹事生非，未来令人担忧。父亲怕弟弟这样下去，会学坏（弟弟的表现的确是学坏的前兆），怕时间长了弟弟性格自由得没了约束，将来走上社会会闯祸，就毅然拖人找关系把弟弟送到了军队，希望他在军队那个大熔炉里锻炼锻炼，将来好有出息。

弟弟在军队一呆就是五年，五年里虽然可以回来探亲，但他一次也没回来。我想他是恼恨父亲对他恋爱和学业的干预。

弟弟在军队里呆的五年里，除了正常的训练和生活，他依然恋爱，和校花电话往来不断，并且和校花的关系飞流直上。和我的通话只是偶尔，但他和校花天天都有通话。听说校花曾经到军队看望他五次，有两次在军队按家属待遇住了一个礼拜。校花对弟弟一往情深，一往情深的具体表现是她毕业分配的时候留到了这个城市，校花对我说，她要和弟弟结婚，希望我和家人理解和支持。

弟弟在父母眼里，是多么帅气多么英俊多么有才气多么有出息多么有未来的宝贝啊，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山里出来的丫头爱上自己的宝贝儿子（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更爱那女孩），他们以为他们的宝贝儿子将来要娶的，不是高干子女就是气质高雅工作环境和待遇都非常好的城市女孩（只要弟弟愿意，随便哪个神经正常的城市女孩都会爱上弟弟，至少父母是这样认为的）。父母做梦都没想到，弟弟在从军的日子里，已经和那女孩私定终身，他们还以为弟弟和那个女孩只是逢场作戏的玩玩，过后就各走各的，从此各奔东西。私定终身的结果是，燕子怀孕了，可怜兮兮来找我，恳求我劝劝爸爸妈妈，能成全她和弟弟的感情。我安慰燕子说：“放心，只要你和弟弟是真心相爱，父母的工作我来做。

四

我回父母家里的时候，父亲正在打电话，只听父亲说：“局长家的小女儿啊？还很漂亮？对我儿子还很熟悉？愿意嫁给我们家子豪？真是太好了！你就答应人家，说过一段我儿子回来探亲，咱们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谢谢你费心，再见！”我十分恼怒地看着父亲挂断电话，斥责父亲：“你儿子的婚姻难道由你来决定？你就这样答应了人家的求婚？难道你不知道你儿子为了燕子快要疯了？难道你不知道燕子已经怀孕了？难道你非要拆散他们？燕子哪点不好了？不就是从山里走出来吗？不就是家里穷了点吗？不就是工作差了点吗？我看你儿子能娶燕子做老婆，已经很不错了！”父亲被我一连串的问话给呛蒙了　，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大发雷霆：“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家的事情！好啊，怪不得子豪这么嚣张，原来是你这个姐姐在怂恿啊！……”父亲的怒火完全转嫁到我身上来了，似乎他儿子这样子完全是我的错，要把我吃掉的表情。母亲不相信似的问我：“你说燕子已经怀孕了？真的假的？！”看不出母亲是高兴还是难过，母亲从来没有自己的立场。“要是不信的话就打电话问问你儿子，然后找机会见见你未来的媳妇吧，她真的很善良很懂事，也非常可怜！”

那天，等父亲平静后，我和父母三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我把燕子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讲给了父母，最后我说：“她为了弟弟，留在了我们这个城市，而她的父母，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啊，她的父母愿意不愿意还不知道呢！燕子呢，估计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所以你们不要误解燕子是为了贪图我们家财产。要是贪图钱财的话，据我所知，追她的男孩中就有大财团的公子哥，她为什么不干脆嫁给那个更有钱的男孩？”

父母，慢慢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五

按父亲的打算是要让弟弟永远留在军队，永远做个乖儿子。父亲认为，只要让弟弟留在军队，弟弟就不会闯祸，自己就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留在军队的儿子还是闯祸了，不但让女朋友怀了孕，还嚷嚷着要离开军队，并且毅然结束了军队生涯。

当弟弟提着皮箱和手提电脑进家门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像招待刚刚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眼里充满了爱怜，表情极不自然。弟弟的房间从新装修一番，这样就表示父母默认了弟弟和燕子的婚事。

全家人把燕子叫来吃了顿饭，商量着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很快父亲派人到燕子家商量婚事，燕子的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对，欣然答应了弟弟和燕子的婚事。看来，事前燕子和她父母是做了相当多的沟通，否则怎会如此顺利。燕子父母也没有收下父母给他们十万块钱的结婚彩礼，彩礼让中间人原封不动退了回来。他们说，只要她的女儿幸福就成。这让父亲对燕子一家人有了新的了解和认识，父母基本断定，这个女孩，确实是因为爱自己的儿子才和自己儿子结婚的，和钱无关的爱情。

六

一年后的一天，弟弟和燕子抱着已过周岁的儿子来我家玩。接过洋娃娃一样的宝贝侄子，我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亲，然后不满地埋怨：“那么长时间不来看姐姐了，忘恩负义的家伙！”弟弟和燕子相互深情注视一眼，然后燕子红着脸解释：“不好意思，姐……我好像……又怀孕了……”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怀里的小侄子……

真是气死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