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看见了一个在路边树荫下摆摊的补鞋匠。
我看着他,他也望了望我,路上并没有其他的人,当然也不见你!
你不是我的初恋,但却是我最不能忘记的人。
时光的脚步走得真的不慢,一晃六年过去了,但最初遇见你的情景我无须闭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也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为应付毕业论文,平时不肯用心学习的我,不得不在午后一点——这也是我和其他同学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去图书馆查资料。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树叶也被晒得无精打采的。我强忍着瞌睡的双眼,匆匆地走在烈日中。
“师傅,你能帮我把这鞋跟割矮点么?”炽热的气流中传来了一声,极其清脆。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顶黄色底上缀满小白花的伞。
伞下的人背着我。
披肩的长发下,是洁白的衬衫,白衬衫外贴着一条湖兰色的长裙。
黄伞、白衣、长裙使我很想看看这个女孩的脸!
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似的,你就在我即将走过的那一刻,转过身来了!
我无法形容眼前这张脸儿是怎样的清纯、细嫩和秀美,我只记得你那对大大、黑黑、亮亮的眼里泛出了一点淡淡的微笑——伴随着你的嘴角向上轻轻一提。就在我的怔怔间,你就这样微笑着和我打过招呼,然后又背过去了。
“要八块呀,是不是太贵了啊!”你对补鞋匠说。
我知道这补鞋匠总是拿我们这些学生当大款看,心地很不好,特爱宰女生。
“你以为我们是呆子,这么点事要这么多!两块钱,不做你就别想再在这儿混了!”不知是平时早就看不惯这个霸在这里做活的人,还是其它原因,我嘴里就冒出了这样一句。
补鞋匠抬头看了看,我一脸的凶相。
他接过了鞋。
“老乡,谢谢你呵!”你用家乡话和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老乡?哦,我明白了,是我的口音!”我这个人虽说是学中文的,就是讲不了标准的普通话,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听到我的话,你点了点头,伴着你的笑靥如花。
天空似乎飘来了一阵凉爽的风,我的心弦就被这风在这一瞬间被拔动了,尽管这弦已被初恋的情火烧得七零八落。
黄伞、白衣、长裙总是在我的书页上晃动,我无法驱赶头脑中笑靥如花的你。
是找你还是不找你,斗争了十多天后,我终于决定了约你去跳舞。
尽管我知道自己很冒昧——当时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尽管我那时特别害怕你拒绝——我知道这太不可思议了。但在周三你午餐后回宿舍的路上,我还是很准确地在我选定的路段截住了你。(正如你后来说的,为做到这点,我那些日子都用在观察你上食堂的规律了)
我用既似随意又有些不容商讨的口吻对你说:“星期五不回去吧!我想和你跳舞!”
你怔了怔,继续朝前走。
我的心在一点点下沉……
就在我感到没有一点希望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好!”
傍晚,我早早地等在你的宿舍楼前,你换上一袭白色无袖长裙来出现在我的眼前。你说你不是很爱跳舞,但是喜欢散步。我们就顺着校园的围墙慢慢地走了起来。我对你说了很多的话,告诉你我这些天是多么的矛盾,还有我那伤心初恋。你只是静静的听着,在没有听明白的时候就轻轻地问一两句。当时间已过去了两、三个钟头,我们不知不觉已绕着围墙走了两圈多时,我对你说:“你看,你看,我把自己的有关都说了,还不知你的一点情况呢?”你淡淡一笑说道:“一整晚都是你说,你没有给我说的机会呀,不过,我是早就对你的名字和情况熟悉了!”我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笑着说:“就只许你可以问别人我的情况,不许我问别人关于你的吗?对了,她们都说你的舞跳得很好,你不是邀我今晚跳舞么,现在还不回去,我想是跳不成了!”我一看表,离舞会结束只有十多分钟了。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跳呢?”“你说呢,还不快跑!”你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你的手儿伸了过来。当我们手牵着手汗淋淋地赶到舞厅时,乐队正奏着《难忘今宵》,按惯例这是舞会的最后一曲,你望着我莞尔一笑,将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上,说:“还有半曲呢,开始吧!”刚转两个圈,我们就发现我们真的配合得很默契,像在一起共舞过许多次的老朋友似的。
时间在两个相悦的年轻人中间走得很快的,尤其是短短的几分钟,在这轻舞飞扬中一眨眼就过去了。当舞会结束时,我们的手儿都不想分离,我对你说:“我们吃夜宵去吧!”你肯定没有忘记,你那晚第一次吃现在很流行的一种叫做“唆螺”的东西的情景吧?当那盘香喷喷的田螺放在你面前时,你只静静地看着,我要你吃。你说这个东西你从来没有吃过,听人讲吸不好会把田螺里面的肠、小田螺和泥沙都吸进去。我吸了一个给你示范后,你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个,弄了半天还是没有吮吸出来。我要你大胆点儿,可你不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拿起一粒田螺,细心地用牙签把它的肉质足挑出来,掐掉后面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后递给你,你细细地尝了尝后说道:“好鲜嫩,味儿真不错!”一盘田螺就这样被我执着地喂给你了。在柔柔的星光下,你的双眸特别晶莹。
第二天晚上,你和我都不有出晚自习,而是坐在了学校那个被称为“情人坡”的草地上。聊到11点多钟的时候,你说:“我的室友说我昨晚是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寝室睡觉。”我笑着说:“今晚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爬宿舍楼的铁门了!”但是当我送你到宿舍楼前时,我们发现我们不得不重复昨天做过的这件事——我帮着你爬越过那张高高的铁门,然后我再去爬另一幢楼的。
同样的故事在接下来的每晚都是如此,只有一晚例外,但那晚后我再也没有和你说过话了。
其实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认识你时,不到一个月我就要毕业离校。那时,你一方面担心我的学业,怕每晚出来呆在这么迟而没有精力去熟悉那些早就该学习书本;一方面又舍不得不和我在一起。 当朋友们都我笑我前脚已跨出校门时,后脚还要在低年级的同学身上留下一回常常是没有结果的“校园之恋”时,我对自己说:“我们不会是这样!”因为我已认定你是我生命中注定的女孩,甚至是在我一见到你的那刻就有这种感觉。不是么,你,一个城市的女孩,却见不到半点的任性和丝毫的娇气;一个美丽的姑娘,却沾不着做作的矜持和常有的虚荣!
我确信拥在怀中的绝对是一件爱情的珍品,因为在落日的黄昏中,我能看出你长发披肩的倩影;在早起的虫儿的鸣呤中,你听到了我心跳的颤抖;在淌过的河水中,我能感受到你脉脉的目光;在盛开的玫瑰里,你也采撷到我冷俊而略带忧伤的面庞!
毕业前的那天下午,我约你和我们几个最好的朋友一起出去吃晚饭,你想了想后说道:“学校不是会为你们举行酒会饯行吗?”我说:“是的,但我们不想参加,人太多了。我们说好了,都带着女朋友到市里的宾馆去,吃好这餐离别宴!”你点了点头说:“好吧!”
那顿饭,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哥们一想到从此相隔千万里不知何日才能见到,一个个都吃得很伤感,只知拼命地灌酒。你帮着我喝了不少,有啤酒也有白酒。你总是在朋友们要我喝时,要么帮我喝了,要么巧妙的推掉了,结果他们几个都醉得很厉害。由于你我没有全醉,你偎在我的身上,很有些伤感和忧愁,我以为你是为我们的分离而这样,我安慰你说:“没事,我们可以常常在一起的,我们相距不远呀!”你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去,快晚自习了。”我说:“今晚就不要去了,你这些日子没有去过几回呢?明天不是可以恢复正常了么,不要在意这一次了!”平时你对于我的要求总是答一声清脆的:“好!”的你可这回却说:“不行,我得去!下课后到老地方来找我吧!”
当我帮着另外几个女孩把那些醉晕晕的朋友安顿好时,我发现早就过了你下课的时间。我匆匆赶到我们的老地方,那儿没有见到你!我匆忙赶到你们教室一看,还有灯,诺大的教室里还有一个人,但不是你,而是你的同桌。她一见我就说道:“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走了。”“她呢?”“走了,这是她给你的信!”
我感到一种不好的预兆,揣着信跑到楼道的尽头,就着路灯匆匆看了起来。 “叶子:
自从吃过饭后,我回到教室,拿起笔来我就在给你写这封信,但却不知如何写给你才好?现在快下课了,我只能写这么几句了。本来今天的聚会我是不想和你去,但我知道你肯定和你的朋友说了,你会带我去,我想我不去你会感到很没有面子的,再就是你看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也受不了,所以我就答应去了。但你知不知,这就是我在别人面前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不要去想这是为什么,我只能和你说,我们真的只能到此了解!我想你是知道我是很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我也告诉你,这些日子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最快乐、最充实的时光,你也是我遇见的最关心我、最懂我的人,但我们认识太晚了。忘了我吧,我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完美!我知道自己给你造成的伤害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不说了,我无法再写下去,明天,你走时我不会来送你了。
妮子。”
看完信,我像疯了一般跑到寝室里蒙着被子想迫着自己来接受这个事实。我知你从来不骗我的,你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就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不管我如何找理由来说服自己都不能阻止我在一个多小时后跑向你的寝室,那时已是子夜时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分手!
你已经睡了但没有睡着,听见我喊就出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穿着一件薄薄的黄色紧身衬衣和白色西装短裤就随着我出来了。
我紧紧的握着你的手来到我们的“老地方”。
“我心里难受!”听到我这样说你轻轻地搂着我,我把头埋在你的胸前。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你轻轻地推了推我,说道:“现在心里好受了点么,你真不想知道是为什么?”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在你读高中时和同班一个同学爱上了,分分合合你们不知有过多少次。
“几个有前,我们俩都觉得还是分手为好,后来的日子里,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也不要再涉入爱河。”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什么……”
“别打断我,今天你静静地听我说一回,好吗?”你的语气很温柔也很坚决。“那天,我本来是不想答应和你去跳舞的,但我不忍心伤害你那真诚、渴望的目光,所以就没有拒绝。在散步的时候,我知道你的许多。真的,你那天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天,你对我的细心呵护让我好感动。你不是对我说过‘一见到你,就知道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人了’吗?我也是这种感觉!你还记得你考试前的那个星期天你要约我到公园去溜冰,我没有答应么?其实,那天我是想和你去的,但我知道你平时根本没有读什么书,这一向又天天陪着我,没有时间去复习,我是怕你拿毕业证不到而不去的。那天下午我信步到了一个精品屋买了一件礼物,在出门时我遇到他,我的初恋男友,他对我说‘没有我和他一起过生日还不如年年不过生日!’他在朋友为他过生日的宴会还没有结束时就走了,疯狂地搭上了来我们学校的车,我看着手里的礼物,我知道自己也还没有放下他……我们和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说!”我有些生气,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你说我能说吗,你现在这样的情形,你想我要是和你说了,你的考试、你的分配我不要想都知道是什么样儿,我不敢冒这个险!”是的,那几天我们一见面,你头句话就是问我:“今天考得怎么样?”当我说不错时,你就高兴极了,一听到我说不是很好,你的那种担心的样子都让我在第二天晚上都没有胆量说考得不好了。
我不知道我们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我醒来时,我的头依然埋在你的胸前,天已经亮了,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你凄凄地笑了笑,说道:“我可能感冒了,今天不能上课了,也不去送你了。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说完,你递给我一张纸片。我伸手摸摸你的额头,真的烫得厉害,我要拉你去医院,你不同意。
坐上了学校送我们去火车站的车子,在人群一直搜寻着的我的双眼终于开始朦胧——我没有见到你。车子开动了,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而望向窗外。但当车子经过我“喂”你“唆螺”的地方,我却发现站在那儿的你——还是黄伞、白衣、长裙,在一个劲儿的朝我挥着手儿,挂着满脸的泪水!
故事的细节我无法再去打开更多,因为现在每打开一处,它引起的都只是我心中更多的伤痛。我知道每一处的情节的描写都只能说明一点:你的确是个好女孩,一个冬日看上去都能感觉到温暖的姑娘!
我还能说什么呢!?
日已开始西偏,路上的人多了起来,鞋匠摊前也来了一个打伞的女孩,那不是你。不知是谁家的窗口里传来了候湘婷伤情的歌声:
“离开爱的日子,又过去一大段,春天依旧啊跟我无关,一直把你的笑容藏在我的心房,一直把窗开向你会归来的方向,一直把长远等待当作明天的力量,只怕一觉醒来已白发苍苍……”
我拿起手机打通了你留的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你妈,我按她给我的号码发了个短信:“你猜猜我是谁?我是那个使你破例没有按时回宿舍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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